顾琼和顾炜说笑，过了一会，顾修从院外走进来。

豪门多争斗，可顾家的兄妹们，称的上是权贵世族中极为亲近的一种，没有嫡庶之争，在世人眼中也是母慈子孝。

“二哥哥！”顾琼惊喜站起来。

“兄长。”顾炜也是恭敬有佳。

“嗯。”顾修颔首，他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脸，而此时，冷峻的面容上难得现出几许柔和。

三人坐在院中的石桌前，顾修听闻顾琼近来食欲不振，带来了苏记的点心。

不过，他瞧着桌上只剩下骨头的叫花鸡，眉头微微蹙起。

看来是饱了，他收回手。

“二哥哥给琼儿带了什么？”顾琼好奇问道。

“苏记点心，上次母亲买来，见你爱吃。”顾修还是把点心放到桌上。

“谢谢二哥哥！”顾琼更开心了。

顾炜正言凿凿严肃开口，“兄长记错了，上次饭桌上，琼儿并没有动那盘糕点，其实琼儿不喜……”欢甜食。

话没说完，顾琼打断他接过来糕点。

“先前是为婚事细腰减食，现在琼儿嫁不出去了，要赖着两位哥哥。”顾琼打趣道。

顾修细细回想了一遍，饭桌上苏记的点心之所以空盘，好似是小女子后来借机端走吃完的。

他这个兄长当的实在不称职。

“琼儿就算在府里一辈子，兄长也养着。”

他摸了摸顾琼的头，两年前她从京城离开，还拽着他的袖角哭鼻子，而今都已经是大姑娘了。

顾琼垂眸掩盖住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异色。

……

寒冬腊月，贺岁迎新，时间一晃已至年关。

过往的每年，兰家人都会与兰蓁芮互道往来，只是今年之后，顾家门槛上少了兰蓁芮血脉相连的娘家人。

兰蓁芮备受打击，也无心操办其他，将府中部分事务交到了唐青雁手中。

某人手握“大权”，却躲在枫林院里写信，把事情都交给芙心去做。

今天一早，唐青雁收到了寂梵给她写的信，小师父写了很多边疆的风土人情，北境景光无限，与京城完全是两幅花样。

她执笔，却发现自己什么新鲜事都没有，她醉心在京城的权谋勾斗中，倒是扳回几局胜算，可这种事情不好写在信里。

某人咬着毛笔头，半晌，绘了一幅小师父光头的画像。

丑是丑了点，可她决定把这幅画像张榜在花记的所有店铺内，只要小师父来，所有铺子全部免费，算做她送给小师父的岁旦礼。

芙心忙到脚不沾地，还要帮自家小姐审画。

“这个，是不是和小师父一模一样！”唐青雁旋转雀跃。

芙心扯了扯嘴角，她真的是无力评价，只能来了句，“寂御史看到，恐怕想打人。”

“厉害的画师都讲究写意，越是不像，才越有意境。”唐青雁陶冶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非常满意。

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寂梵收到了这幅画，然而，没有一家花记铺子认出这就是名满天下的信侯世子。

寂梵知道唐姑娘喜欢自由，她那样洒脱的女子，不应该困在京城。

此后，他游说诸国，每到一处地方，就会将当地的风景绘制成画册，寄回给她。

唐青雁还给小烨子准备了一份礼物，她托人送到宫里。

小烨子随着海公公在宫内混的风生水起，宫里的小太监都得尊称他一声烨子哥。

他瞧着小宫女送给他的毡靴，连心里都暖起来了。

小宫女在皇宫外面过的很好，他望着宫门的方向，有朝一日，他一定会出宫见她。

唐青雁思来想去，还是给握住她小命的齐延也备了份礼。

周大夫研制七日杀的解药有段时日，可此毒药理极难，他不敢轻易给她施药，她只能暂且将齐延稳住。

她送了个小人给齐延，祝他长命百岁。

荀佐满面晦气，“公子，她这是咒你啊！”

齐延拿着人偶左看右看，反而笑声清朗，“娘子送我小人，是告诉我她不会背地里扎我，她是用心良苦。”

荀佐擦汗，公子自我调节的能力，还真是强大。

唐青雁送去很多份岁礼，连袁伯都收到她送的新佩刀，唯独顾修左等右等，端着淡然镇定的神情，每过半柱香时间，都会问枫林院有没有人来过。

“主子，你看少夫人送属下的刀，属下佩戴它，抓犯人都有力气了！”

袁伯浑然沉醉在喜悦中，当天就换上新的佩刀。

顾修笔尖的一滴墨落到纸面，他放下毛毫，语气清冷，“既然你这么积极，年关就别休沐了，去牢里看管犯人。”

袁伯整个人都失去颜色，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他在大牢里吃到一场无比昏暗年夜饭。

顾家是鼎沸世族，顾臣礼和顾修被请到宫里参加宫宴，顾家府内也是热闹十足。

只不过，这些热闹混迹着许多人群。

除夕之夜，顾家嫡系子弟叔伯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顾修隔着许多人，瞧见小女子眉梢间的落寞。

这一天，从不在家宴上饮酒的顾修，敬了所有人一杯。

唐青雁微愣，随着其他人一起举杯。

顾修的视线穿过杯盏萦香，那一眼很轻，却也极重。

唐青雁以茶代酒，一杯暖茶下肚，她似乎没有那么不开心了。

她喜欢的菜，总是会以某种理由落到她面前，她不喜欢这种聚席，很快团圆饭就草草结束。

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顾修总是能在她喜好之前，将事情办好。

她有守岁的习惯，曾几何时沈家的除夕夜堪比宫宴，遍燃灯烛通宵不灭，十年里，顾修每年都会翻墙来陪她。

可今年，她失去了所有亲人，陪了她十年的少年也成了仇敌。

芙心这些时日操劳许多，未到子时便回屋休息。

唐青雁在屋内点着灯柱，她一个人注视着烛火摇曳，满目逐渐被火光侵蚀。

她看到了红月当晚的大火，沈府满门血腥，嘶吼、咆哮、呻鸣，她的族人倒在血泊中，没有一个人对他们手软。

“你们都该死！”

她咬牙低吼，愤火仇怨在满城欢喜的日子里更加猛烈。

屋外，顾修敲门的手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