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眼底清寂无温，看似漠视，可与生俱来的威慑压迫着整座屋邸，两种相斥的魄摄，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

唐昊山阴狠的给芙心使了一个眼色，芙心腰背挺直，昔日的卑微丫鬟早已不受他掌控！

他站起来大声呵斥，“贱婢休得胡说！当时水儿和雁儿一同落水，两个人在潭中央，水儿受到惊吓，只知道往岸边游，哪里会伤害雁儿！”

溺水的人本能求生，即便在水中不慎拍到其他人，也有情可原。

袁伯听到唐昊山口中的“贱婢”二字格外刺耳。

“唐大人，听说你也饱读诗书，在当朝丞相面前，请你注意用词！”

“侍卫大人说的没错，是下官口误。”

唐昊山向来秉承打狗也要看主子的原则，主子位高权重，连狗都金贵，权贵身边的人，他自然要顺从。

曾经看比天高的老爷，在外人面前堪比一条哈巴犬。

芙心对唐昊山的畏敬慢慢贬低，她看了一眼袁伯，底气瞬间升上来，“后庭院的人都听到了，当时就是二小姐推小姐下水！”

“一派胡言！”唐昊山指着她，表情凶恶。

“唐府的人都知道，小姐幼时落水险些丧命，自此之后对府里的潭水望而远之，如果不是有人怂恿，小姐不可能去岸边，也不可能落水！”

唐昊山额头皱成一个川字。

事出突然，前因后果他尚未了解，但听芙心所言，他心里打鼓，难道真是水儿推的唐青雁？

“把后院的下人，都叫上来。”

顾修冷不丁发话，把唐昊山吓了一跳。

“大人，你不能听贱……丫鬟的一面之词。”唐昊山担心真是唐玉水所做，眉色慌张。

“本相没什么耐心。”顾修的音调依旧冷漠无温，可这次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悦。

他若是不治唐府一个重罪，小女子恐怕不会现身。

两天不见，他有点想她了。

想看她嬉笑耍滑，想念她唇语晏晏，只不过，这些都被碍眼的人阻拦。

“卑职遵命。”

唐昊山感受到越来越重的压力，丞相大人的眼神，不只是没有耐性，似乎还有点急迫。

后庭院当值的下人们全都跪到正堂。

唐玉水没被点名，但她不放心，躲在门外面偷听。

下人们瑟瑟发抖，一面是刚刚威胁过他们的老爷小姐，一面是当朝丞相，他们脖子上的脑袋几乎是悬空的。

顾修沉寂黑瞳微眯，薄唇淡漠的吐出两个字，“用刑。”

还没审问就动刑！

下人们都懵了。

唐昊山两眼发黑，没人能逃过顾修的刑罚之下，顾相动刑，这群下人肯定受不了！

袁伯来之前就准备好了刑具，他把牛皮布包着的东西卷开，里面是大小长短不一的刀具，还有一个锤子。

看起来与厨子用的刀具很像，并没有传闻中的恐怖。

袁伯踮起小锤子，大概解释了一番，“这个是用来削膝盖骨的，一锤子撬下去，保管你从骨髓痛到脑髓。”

下人们齐刷刷捂住膝盖。

“这个挖眼不错。”

下人们眼睛一阵刺痛。

“这柄刀可厉害了，我喜欢把人肠子剖出来，换上猪大肠，厉害点的大夫还能把犯人肚子缝上，让他活下来。”

袁伯没动手，已经有胆子小扑到前面。

“大人，我招！”

“两位小姐落水的时候，我的确听到大小姐喊是二小姐害的她，而且在水中央，二小姐还把刚涌上来的大小姐给拍到水底，然后大小姐就再也没有踪影了！”

“今天不该是我当值，但二小姐让我们这些水性好的人，都聚到今日，好像……是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似的。”

“水潭前面本来也没有帷布遮掩，是昨晚临时摆上去的，岸边冰寒易滑，再加上遮挡，很容易失足落水。”

这个瘦瘦小小的下人，一口气道出许多真相！

躲在门外的唐玉水，脑袋开始眩晕！

“让你找嘴巴严的！你怎么找出这种蠢货！”

大丫鬟红鲤昨天才帮二小姐办成事，得了一桩赏赐，可转头全空，她偷着细看露馅的下人，觉得那张脸有点陌生。

绿雀却认出了那人。

是恩公！

她捂住嘴巴，恩公既然出现在此，大小姐定然无碍！

正堂内，人赃并获。

唐昊山想要解释，但舌头打结，半晌说不出话。

袁伯收起刑具，该抓人了！

唐昊山拦在门口，“水儿不是故意的，她们是亲姐妹，水儿怎么可能害她姐姐，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顾修冷笑，“杀人偿命。”

若非小女子提前得知，唐玉水安得歹毒心思，势必要让她受伤！

他可以给唐家留些情面，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动他的人！

唐玉水瞬间腿软，顾相发话一言九鼎，顾家要她死，她断没有多活一天的道理。

“爹，你一定要救我。”唐玉水冲到正堂内，她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不过是教训一下唐青雁，怎么会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堂中哭啼不断。

唐昊山咬牙，“卑职教女无方，愿意替水儿受罚！”

唐青雁知道唐昊山宝贝他这个女儿，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还是痛了一下。

他明知道唐玉水“害死”她，非但没有半点责罚，反而豁出老命要留下唐玉水。

原主也是他的亲生女儿，难道他就没有半点感情？

“疼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死心了。”

她捂着心口的位置，自言自语，这句话是说给原主听的。

她自从迈进唐府开始，这具身体就有一些本能反应，她看到唐昊山有两种感情交杂，怕但也希望得到父亲的爱。

只不过，唐昊山连大女儿的死都可以无动于衷，她还有什么道理再去期待。

她迈步，朝着屋内走进去。

唐府的人看见死而复生的唐青雁，全都瞠目结舌！

“水……水鬼啊！”胆子小的下人尖叫。

她衣着浸湿，从外面的寒气中走进，屋内暖炉袅袅，两种气息交汇，让她周身看起来水雾弥漫。

顾修冷冰冰扫了堂中的人一圈，眼神锋锐不满。

他冷哼，哪里是水鬼，分明是朝露仙霞！

喊水鬼声音最大的人身形瘦小。

唐青雁抿唇无语，要不是为了演戏，她真想把周定旋挂到树上狂揍一顿。

唐玉水看到了地上的影子，惊喜道，“你没有死！”

“我没死，你应该感到遗憾。”

唐青雁垂眸瞧见地上跪着的人，漫不经心的视线中，却让人看到睥睨万物的锋芒。

一瞬间，唐玉水窒息，浑身有股凉意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