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三更，顾府后门的灯笼下，迎来一老一小两个仓皇的身影。

下人熄灭灯笼，悄悄将人引到前厅内。

顾臣礼上前迎人，毕恭毕敬的行礼，“微臣拜见八皇子。”

“太傅不必多礼。”炎彰将顾臣礼扶起来，他年仅十岁，立直腰杆和行跪礼的顾臣礼一般高。

“微臣不知八皇子到来，有失远迎，还望八皇子降罪。”

“是本宫叨扰，太傅不必自责。”八皇子声音稚嫩却又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练。

顾臣礼起身，不动声色打量面前的两个人，暗道近来朝堂局势多变，海公公与八皇子忽然来此，定是不简单。

海公公先一步开口，“八皇子自小与太傅亲近，深夜造访，有要事与太傅商议。”

“公公请讲，微臣食皇家俸禄，定竭尽全力为皇室效忠。”

顾臣礼表态，海公公看了眼周边，屏退外人后忽然开口，“顾臣礼接旨！”

另一边，管家暗中通告消息，将睡梦中的唐青雁叫醒。

“前厅烛灯明亮，太傅深夜亲自迎客，许是有不寻常之事。”唐青雁嘀咕了会，脑海中闪过一抹光亮，“你是说，一老一小两个人？”

“正是，两个人都穿着厚重的斗笠，没看清脸，不过老的抬头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他好像没有胡子。”管家如实答道。

唐青雁猜测那十有八九是宫内的太监，不过，宫里的人半夜来找顾臣礼，难道皇宫内突发变故？

“太傅什么态度？”

她继续问，从顾臣礼迎见对方到现在，已经过去一炷香的时间，若有要事也该谈完了。

“老爷没让府里的人插手，可暗卫出动，看样子应该是要将人送回去。”管家回答，顾家有暗卫监护，这些人各个身手了得，地位也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够比拟的。

唐青雁垂眸，睫羽遮住眸心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她的想法，片刻后，她开口道，“若我有腰牌，暗卫可认？”

管家接过她递去的东西，眼睛猛地瞪大，“这是……二公子的家主令？”

“嗯。”唐青雁点头。

“有家主令在，顾家子弟自然要听从。”管家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可……少夫人，您为何会有二公子的令牌？”

“他非要给我的啊。”唐青雁随口道。

管家惊呆了，家主令能召动顾家所有势力，二公子此举，就是直接将整个顾家交到少夫人手中！

二公子势必是顾家的将来，而顾家又在少夫人手中。

管家眯了眯眼睛，看来，他跟对人了。

……

城内小道。

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在路上。

“海公公，我可有说错话的地方，为什么太傅要让我们回去。”炎彰眼睛睁的大大的，清澈的瞳孔中有许多疑惑。

“八皇子没有做错，事关家族存亡，太傅需要思虑的时间也能够理解。”

这是最乐观的猜测，海公公叹了口气，实际上，顾家忠心不二，可他们忠的是皇家，只要皇位上坐着的人姓炎，谁当皇帝于他们这种世族来说，并没有太大差别。

若是参与到夺嫡斗争中，赢了不过依旧是风光无限，可输了便是连累整个家族的命运，顾臣礼何必冒险。

连顾家都不肯出面，还有谁有能力与太子一博？

海公公捏紧袖子里的血诏，面容越加忧虑。

“吁！”

突然间，马车晃动，马夫猛地叫停。

“怎么呢？”

海公公掀开车帘，迎面，折伞锦衣，月白的色调在阴冷的雨中透着些朦胧的美感，女子红唇勾起，张扬肆意。

“许久不见。”唐青雁拖着长音，折伞的弧度往后仰去几分。

海公公皱眉看向旁边，周边看守的侍卫消失，连马夫也不见踪影。

能在皇帝身边几十年的人，自然不会简单，海公公仅仅惊异了片刻，便恢复如常，“没想到咱家还能在这里见到少夫人。”

尤其是，现下八皇子就在旁边。

海公公昔日就曾与唐青雁筹谋过助八皇子，而今陛下危难，夺嫡之争紧迫，唐青雁的出现，或许是他们的机会。

“她是谁？”炎彰透过掀开的帘子问道。

“回八皇子，此女乃是顾家少夫人。”

“难道太傅转变主意，让她来接回我们！”炎彰毕竟还是年纪小，一听到顾家来人，粉雕玉琢的面容上露出喜色。

海公公正要纠正，唐青雁抢先开口，“小女正是奉太傅之命来此，不过府上人多口杂，未免消息泄露，八皇子当下不妨先去辛尚书府上暂居。”

“舅舅府上？也好！”炎彰也有此意。

海公公皱眉看向她，唐青雁只是淡淡笑了下未做解释。

马车需要有人驾驭，海公公去前面驾车，辛府与现在的方向相反，海公公扯着马头调转的时候，小声开口，“少夫人心意可依旧坚定？”

她曾经坦诚意欲支持八皇子，唐青雁没回答海公公的问题，反而用肯定的语气说了句疑问的话，“海公公带来了圣旨？”

海公公下意思捏住袖口。

唐青雁浅笑，“太傅不想蹚这趟浑水？”

海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他与八皇子同时出现，显然，皇帝意属八皇子，但顾臣礼半夜将人送走，态度也昭然。

“少夫人既然猜到，今夜到访，难道要与太傅对着干？”

唐青雁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你也说了，我是顾家少夫人，这顶头衔摆脱不掉，我在何处，顾家就不得不在何处。”

唐青雁笑着坐上另一辆马车。

连顾太傅都对储君争斗避之不及，她偏偏要让顾家卷进风波，海公公越发摸不透她。

临近辛府之前，海公公说内急，离开了一会。

等他回来后，辛府的小厮已经秘密将八皇子与唐青雁请入府中。

“舅舅！”炎彰激动，连步伐都快上许多。

辛康安倒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才上前走近，“八皇子不是小孩子了，君臣礼节不可省掉。”

“彰儿知道了。”炎彰低头，方才一闪而过的稚气很快消失。

“这位是？”辛康安看向炎彰的身后。

“顾家少夫人。”炎彰介绍道。

辛康安顿时惊讶，深看了她一眼，“莫非彰儿已经得到顾家支持？”

炎彰头点到一半，唐青雁挑起他的下巴让他的头抬回去，她嗤笑道，“顾家不会参与储君争斗，我来就是告诉你们，断了这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