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雁眼眸微凝，一个月前，荀佐就将齐延做过的事情全都告诉她了。

顾修信她护她，宁愿抵抗众意也要立她为后，可是，如果他知道沈家九族覆灭的元凶是顾家，他还会相信，杀死顾炜和顾琼的人不是她吗？

毕竟，为了复仇，她可以用尽一切手段。

从扳倒贺家，到几经覆灭东宫，再到将已经坐上龙椅的炎封拉下皇位，她步步筹谋从不心软。

她恨顾家，而且她有这个能力，让顾炜和顾琼在不设防的情况下死于她手。

更别提那些显而易见的证据和目击证人了。

“不管是不是你，朕都会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顾修灼灼的注视着她，眼底的深情似要将她淹没。

唐青雁一点都不质疑他的话，她只是觉得有点可笑。

不管是不是你，意味着他不坚定。

那是他视如手足的弟妹，他分明怀疑她，却要冒天下众怒维护她。

这算什么？

愧疚，亦或是责任？

她不需要。

“这些日子你没来永明宫，滔滔不绝的赏赐倒是一样都没少。”女子的声音平静到没有情绪，让人猜不出她说这句话的意图。

“等未央宫建好后，朕不会再禁你，你想去哪都行。”顾修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道。

“离开你也可以？”女子反问。

顾修的手僵硬落下，他看着她，不明白她言语中的含义。

唐青雁边笑边摇头，她往后退了几步，“新帝宠后天下皆知，明面上，大家都以为皇帝深情，愿与天下人为敌，你为我修宫殿、求珍宝、赏赐无数。”

她的目光欣赏着男人俊美冷逸的面庞，和他眼尾隐隐露出凛然于万物的威慑，继续道。

“但暗中，这些银子大都被你挪用来储备军马、联络兵将，商行内乱你也趁机收揽了它们七成以上的商铺。朝堂诸臣还傻愣愣的讨伐误国妖后，没人知道新君早就磨刀霍霍，准备将他们一锅端。”

商行先前透过太子在宫里安插了不少探子，但顾修并不知道齐延已经将商行交给她。

这些探子尽管已经被除掉七七八八，可剩下来的极为关键。

她有时候也在想，消息灵通未必是件好事，若是她不知情而成为顾修铲除异己的刀片，或许，她就没那么难受了。

可转念，她又站到另一个角度想，他是皇帝，能在保全大局的同时留下她，已经是难得的仁义之君。

齐延说的对，他如今是帝王，他宠她恋她，可有些事情已经发生变化。

不远处的男子棱角分明，清贵绝尘，唐青雁记忆中那个少年，已经成长为立于山巅之上的王者。

他们终究都变了。

“我说这么多，就想问你一句话。”她并非要论纠孰是孰非，重活一世，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顾臣礼和兰蓁芮害死我全族，我让他们断子绝孙，不过分吧？”她的音线一点点变冷。

顾修瞳孔深处晃了下。

唐青雁红唇冷凉，“不瞒你说，顾府分崩离析，父子反目，母女成仇，这一切都是我推波助澜，包括你，也在我的计划中。

原本我是打算慢慢来，可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我眼前，让顾家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们眼睁睁看着骨肉痛苦而死，顾家势力再庞大，可他们将无人可继，顾家已亡！”

她想通了，管他是谁杀的顾琼和顾炜，她要报复顾家，就要让顾臣礼和兰蓁芮明知她是凶手，却只能眼睁睁看她享尽荣华富贵！

她要让这两个人永远痛苦！

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善良、单纯、天真这些美好的词汇通通与她无关，她活着只为复仇，哪怕将来堕入地狱，她也绝不后悔。

“欢儿……是朕不好。”六个字，顾修仿佛用尽了力气，他的心何尝不会痛，可他最没有资格痛。

仇恨的种子燃烧，熊熊冒出的火焰吞噬了女子的五脏六腑。

“你很好，你替我掩盖罪行，还立我为后，沈家何德何能，仅仅用三千条性命，就换来一个皇后，祖坟都应该冒青烟！”

“朕会让沈家翻案，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顾修凝望着对面的女子。

唐青雁红唇轻冷的勾起，“那好，杀了顾臣礼夫妇。”

顾修喉咙滚动，他张了张口，到底是没说出一个字。

这一夜过的极为漫长。

永明宫的灯油添了又添，火芯直到天亮，才被宫人吹灭。

半月后，顾修以雷霆手段，将存有异心者一网打尽，先帝老臣回乡的回乡，罢免的罢免，左右摇摆的势力在顾修威慑下彻底蜷伏，权力集中到新君手中，无人能再动摇新帝。

与此同时，满朝文武没人再提也不敢提废后之事。

顾修的后宫唯有皇后一人，民间传，帝后情深伉俪，可也有人说皇后善妒歹毒，迟早祸国殃民。

传言纷纷扰扰，却不妨碍唐青雁在宫里“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她日子过得潇洒，未央宫建成后，她更是日日歌舞升平，比历朝历代任何一个昏君都快乐。

皇宫越是欢笑不绝，宫外，就越是有人坐不住了。

“娘娘，夫人求见。”芙心走到荷塘边传话，她顿了下纠正道，“顾太傅的夫人兰氏求见。”

唐青雁撒了把鱼苗到荷塘里，语气淡淡，“她不是被终生禁足府内？”

兰蓁芮因和侯沛芜联手调换宸妃的皇子，已经是戴罪之身。

芙心撇了撇嘴，“顾夫人毕竟是陛下养母，真要出府哪有人敢抓。”

“不见。”唐青雁回拒。

“顾夫人说是来道歉的。”芙心补充道。

“道歉？”

以兰蓁芮那种性格怎么可能道歉，事出反常必有妖。

唐青雁水眸眯了眯，“让她来。”言毕，她反而起身，慢悠悠往寝宫方向走去。

芙心跟上，疑惑问，“娘娘，不是去见顾夫人？”

“让她等着！”唐青雁步调慵懒，可她的眼底像是一片极地的寒潭。

另一边，顾臣礼刚回府，管家就匆忙跑上前，“老爷出事了，夫人不听劝阻，一个人入宫了！”

“什么，你们怎么做事的！拦个人都不会！”

经新帝重整，顾家在朝廷的势力骤缩，顾臣礼不得不放弃逼迫顾修问斩唐青雁的想法，他而今整天焦头烂额，一回府听到消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顾臣礼一路走一路骂，管家低着头一言不发，直到来进前厅，管家见左右无人，才上前小声说道，“夫人进宫前，藏了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