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是钳制唐青雁的重要棋子，东方斥早已将其转移看守。

温鹤兮想到什么，仍有些忧色，“雁儿这孩子怕不会老实呆在宫里。”

东方斥抱拳道，“皇后勿虑，在下既能让公主心甘情愿的来到旭北，就定能让她留下。”

“如此，就交给你了。”温鹤兮揉了揉眉心，近来操劳她已是许久未歇息，眼下既知煊赫军出征，她摆了摆手回寝宫。

东方斥恭送温鹤兮离去，出宫的路上，却又遇见了一个熟人。

水榭长庭的两侧是清澈的荷塘，唐青雁坐在朱红的廊座上，朝着池中锦鲤洒去吃食。

她的姿态闲散，看起来是坐了许久的模样。

东方斥脚步停在一旁行礼道，“拜见公主。”

长庭视野开阔，唐青雁只身一人，东方斥亦是没带随从，附近偶有宫人侍卫来往，不过，无人的时候，两人浅谈的声音定不会被外人听取。

唐青雁视线淡淡扫去，却没让他起身，“东方先生，听闻你擅长兵法？”她侧身不咸不淡的问了句。

“略知一二。”东方斥低头答道，他保持着行礼未动的姿势，半晌，唐青雁才懒洋洋的继续开口，“本公主恰好有一事请教。”

“公主请讲。”东方斥回道。

唐青雁视线停留在对方的头顶上，“近几日守卫都城的军将，似乎都不是旭北国内的人，让生人守城，先生难道不担心？”

她先前猜测的没错，温鹤兮的人马从西侧天险突袭后，长驱直入都城，很快便控制整座都城的防卫。

但她没有料到的是，那些军将竟不是旭北之人。

直觉告诉她，温鹤兮久居皇宫，这些外来的军将必定与东方斥有关。

“在下应担忧何事？”东方斥低着头，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他的声音平淡毫无起伏，她唇角勾了勾，“非我族内，其心必异。”

让一群不明来历的士兵掌控旭北都城的守卫，随时都有崩盘的风险。

这个道理很简单，除非东方斥有十足把握能够掌控一切。

他平静的语调响起，“公主放心，这些都是忠心不二的将士，可以信任。”

唐青雁轻笑，“本公主担心的其实是你。”

东方斥不解，没做回答。

唐青雁望着水里成群的游鱼，慢悠悠道，“飞鸟尽，良弓藏，先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水眸闪烁着轻盈荷塘中倒映的水光，红唇潋滟，语调慵散却有种莫名的力量。

她扭过头，看见东方斥依旧保持着低眉行礼的动作，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起，她坐起身，将手中的鱼饵全部洒到荷塘内，游鱼顿时争前抢后的扑食。

她拍了拍手中残渣道，“掌权下令的人一个足以，先生做的太多了。”

归根究底，温鹤兮才是那个高高在上控制大局的人，她有勇有谋大权在握，甚至有可能开创九州第一位女子称帝的历史。

东方斥跟随温鹤兮已久，可但凡帝王，必忌惮权臣！

唐青雁走后良久，东方斥才缓缓直起身子。

聪明人和聪明人的对话不需要讲的太清楚，东方斥岂能不知她言外之意。

她而今的身份是公主，一言一行代表的自然是温鹤兮的意思，这番话出自她口，可有心之人当然会将其理解为温鹤兮对权臣的敲打。

池塘中的鱼饵争抢殆尽，游鱼四散远去，东方斥站在她所站过的位置望着水中波光，嘴角边的弧度扬起，“不错，会挑拨离间了。”

他眼底尽是赞赏，可惜，她根本不知道他在温鹤兮麾下十数年，这天下的筹谋布局他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

旭北只是一个跳板，他们的棋盘是整个九州。

……

唐青雁自地牢之事后投诚诚意十分明显，温鹤兮便准了她出宫暂居卫君娇先前的公主府。

她行动自由后，联络商行依旧在寻找药王的下落，商行店铺众多，行脚商人消息灵通，可惜仍找不到药王半点踪迹。

旭北朝堂变动后，边境封锁，她如今也收不到周大夫那边的情况。

寂梵命悬一线，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她自责无奈，却也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

一连数日，她无半点进展，直到商铺的掌柜派人传来消息，约她在酒楼一见。

她受到信件换好便装，从侧门离开公主府赴约。

她前脚迈出府门，后脚街巷人群中就有一些目光始终注视着她，她假意在小贩铺前停下，身后有一群尾巴顿时隐匿起来。

她的直觉向来很准，应该不止一波人在跟踪。

这里是旭北的地盘，既然无法摆脱他们，她索性不管不顾，大大方方走到约定的酒楼中。

掌柜的已经定好包间，此包间在酒楼最顶层，内部极为宽阔，是一般富商权贵摆宴才会来的地方。

此处空间宽敞明亮，即便有人跟踪，也不可能靠近听到他们的谈话。

唐青雁坐于圆桌前，商行掌柜面容严肃，将他最新得知的消息一一说起。

“东家，林州、迁州、宝运、禹山这些地方全都打起来了，威王叛乱，朝廷军队不仅强行镇压，还将与威王交好的诸侯全部羁押问罪，许多诸侯王不得不起兵反抗，朝廷军队趁势攻城，不仅诛杀诸侯，更是以造反之名大肆屠城！”

商行掌柜的手握紧，手背上暴起青筋，“许多诸侯王管辖的地方，上至官吏商贾，下至平民百姓，悉数掳杀无一生还！”

他将一张带血的信件递到唐青雁面前，若非商行在旭北扎根多年，探子众多，他们仍就被蒙在鼓里。

唐青雁展开信件，信中的字迹潦草却锋利，外面的情况大致写在其中。

她虽只是旭北的一介过客，可九州之间，谁的命不是命！

“都城现在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岛屿，外面已经是人间地狱，这是却仍然歌舞升平！”

她过去以为，温鹤兮即便以雷霆手段掌控上层贵胄完成权力更迭，可她相对卫厉来说是个好的掌权者。

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她错了，温鹤兮掌政将会比卫厉更加残暴！

她将信件叠好收起，起身，往门外走。

“东家。”商行掌柜攥紧拳头喊了她一声，可喊完，他竟也不知要再说些什么。

“你旭北多少年呢？”唐青雁的声音幽远带着些疲惫。

“小人从小就随父至旭北经商，大半辈子都留在这里了。”掌柜流着东岚的血液，但他已经是一个旭北人。

唐青雁嘴角勾起好像笑了下，她道，“我不会让你没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