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一诺千金

林家确实遭袭了，损失远比想象中更加惨重。

从门口一直到内堂，打斗的痕迹随处可见，断刀残剑散落各处，星星点点的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惊魂未定的下人们见到林伯同，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纷纷过来哭诉……

林伯同哪里还有心事顾及这些下人，大踏步的进入内堂，迎面就看到了脸色惨白如纸的林叔同。

三叔林叔同显然受了内伤，嘴角还有一缕没有擦干净的鲜血……

这幅情形，让所有刚刚从苦盐井回来的林氏子弟愈发揪心起来，第一句话就是：“老太爷怎么样了？”

玄武湖林家势力庞大，但身为家主的老太爷始终是这个大家族的定海神针，万一老太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整个林家都得乱起来。

“我没事儿。”当老太爷那浑厚洪亮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之时，众人终于放心了。

只要老太爷还好，那就不算太大的问题，林家的根基还在。

但林飞已经看出来了，老太爷脚步虚浮脸色潮红，分明已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只不过是强行克制没有表现出来，故意给众人展现出一种“我安然无恙”的姿态罢了。

“对头是什么样的人？”最先提出这个问题的不是别个，恰恰就是急于证明自家清白的柳牵机：“不是牵机干涉林家的家事，只是因为我神机门已成最大嫌疑，还请老太爷还牵机一个清白！”

赶来林家的大本营行凶，分明就是完全没有玄武湖林家放在眼里，什么样的凶恶狂妄之徒才有这么大的胆量？他不怕林家的报复么？

“是一个北胡的牲口贩子。”老太爷故意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用很宏亮的声音说道：“我嗅到了他身上的腥膻味道，不过我觉得这应该是装扮出来的假象。真要是细想起来，此事应该与你们神机门无关……”

这句话就是一粒定心丸，终于让柳牵机放下心来。

老太爷的阅历何等丰富目光何等敏锐，只要是和他交过手的人，就算是经过了易容改变，也能从功法路数上看出对方的来历。既然老太爷已经亲口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和神机门无关。

“是我鲁莽错怪柳副门主了……”

不等林伯同把话说完，柳牵机就很大度的摆了摆手：“听说家主遭逢剧变，一时情急也是人之常情，牵机又怎会在意？只希望林家的损失不是很大……”

“对手十分厉害，出手异常凶狠，”林老太爷无奈的说道：“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若不是叔同拼死一战，我这把老骨头就要毁在今日了。只可惜家里的孩子们……死伤惨重啊。”

一句死伤惨重，让身为主事人的林伯同再次揪心起来，赶紧问林叔同：“三弟，到底……伤了多少人？”

“那凶徒厉害的很，狠辣非常。不足一盏茶的功夫，我林家子弟就有十四人战死……应该算是十五人吧？”

“应该”？死人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到底是死了十四个还是十五个？林叔同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不明白吧？

“烁儿虽然还有一口气，却已经不行了，支撑不了多久……”林叔同素来心思强硬，说起自己亲生儿子的时候，也忍不住的掉下泪来

“烁儿也受伤了？伤的哪里？快带我去看看他。”

林叔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撩起身后的帷幔：林烁就躺在一张桌子上，伤势极其严重。

虽然已经做了初步的包裹，身上象糊烂泥一样抹满了金疮药，但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他已经离死不远了。

林烁的右臂被硬生生的扯了下来，左臂处白惨惨的骨头茬子戳破了肌肤，被自己的鲜血浸染之后呈现出一种触目惊心的颜色。他的双腿以一个正常人类不可能做出的角度扭曲着，胸口塌下去好大一块……

很显然，林烁的双手双全都被打断了，连胸口和肋骨都已经粉碎。好像断裂的骨碴已经出破了肺部，每当他呼吸之时，嘴巴和鼻子就喷出大团大团的血沫子。

因为失血过多，林烁的脸色白的吓人，一双眼睛睁的很大，直勾勾的看着众人。他的神志一个还很清醒，知道自己所受到的伤害到底有多么严重，也很清楚自己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眼角的两滴泪水正顺着满是血污的脸颊滴落下来……

这么严重的伤害，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只能等死了。

“疼……疼……”林烁的声音已经非常低微，伴随着他的话语声，更多的血沫子从鼻子喷了出来，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嗽让他的身体震动了几下，引起更加剧烈的疼痛。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林烁的亲人，对于他的伤痛感同身受：若是痛痛快快的战死，其实并非不可接受。象他这样活受罪却最终还是要死去，才是最残忍最不可接受的。

老太爷似乎不忍心看他的惨重，一声长叹之后默默的转过身去。

这么多人眼睁睁的看着，却全都没有办法，这本身就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林叔同的眼睛早就红了，猛然分来众人，大踏步走过来，对着林烁轻声说道：“我的儿，休怪爹爹心狠，只是你已经这样了，再怎么支撑下去也是活受罪……爹爹的手快，最后再送你一程……”

所谓的“送你一程”，其实就是不忍心看儿子受到这种折磨，想要给他一掌，让他痛痛快快的死去。

但毕竟是亲生的父子，当爹的亲手杀死儿子，实在是人家最惨烈之时，虽然已经打定了注意，一时间又怎能下得去手？

“三叔不要！”

林飞一把抓住林叔同那只高高举起不住颤抖的手，看着已经闭目等死的林烁，却不知应该说点什么。

看到林烁这幅凄惨的模样，以前的那些恩恩怨怨早已消散到了九霄云外，只希望这个堂弟可以活下来。

其实林飞的心中也很清楚，林烁肯定是活不下去了，能支撑到天黑之前不厌气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奇迹。

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仅仅只是活最多一个时辰，这样的苟延残喘真的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又能怎样？难道就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林烁死在亲身父亲手中？

“林老太爷，若我能救活林烁，是否可以重新商谈肉晶石之事？”

当柳牵机用不大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三叔林叔同的目光当中陡然爆射出希望的神采，脸上满满莹莹全都是期待：“只要你能救回烁儿，你要什么我就给你……爹爹，爹爹，救一救烁儿吧。他可是你的亲孙子，要是连人都没有了，就什么都没了……”

“放肆！”老太爷本训斥林叔同几句，奈何这样的情形之下，老太爷完全可以理解林叔同的心情，最终只是一声叹息：“烁儿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老太爷转过身来，朝着柳牵机抱拳为礼：“若真能挽回我家烁儿的这条性命，什么肉晶石不肉晶石的，已顾不得许多了……你……你真能救他么？”

“这位烁公子全身骨骼尽断，肌肤血脉已损，元气已到油尽灯枯之时，牵机不敢保证什么，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柳牵机猛然出手，一把就将那张桌子连同桌子上的林烁抄了起来，大踏步的出门而去：“百日之内，若牵机能还林家一个生龙活虎的烁公子，还望老太爷莫忘今日之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