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晨轩开车回家，杨修远和张月华依然在工厂忙碌。

杨勋功这些日子，眼睛稍微好了一点，已经出门和村里那些老人聊天、下象棋。

杨晨轩直接去了工厂，酸菜厂的味道有一些浓，尤其是酸菜里面会加入一些化学添加剂，味道更是刺鼻。

做过酸菜的人就知道，就算不放任何添加剂，酸菜发酵的味道都比较浓，酸菜厂的酸菜多，加上添加剂的味道，就有些刺鼻了。

杨晨轩微微蹙眉，先进车间看了一圈，工厂内的工人都是村里人，看到杨晨轩纷纷打招呼。

一圈转下来，杨晨轩还真是发现了不少的问题，工人都不带口罩、手套，刚去别的地方搬了东西，回头又去摸酸菜。

有些村里的婶子边说话边工作，这样一来，难免会有唾沫落入酸菜之中。

杨晨轩不是什么很有“良心”的商人，他没有彻底停止往酸菜里面添加防腐剂之类的，商业就是这样，所有酸菜厂都是这样做。

你要想特立独行，那就会增加成本，可能你的成本就要比别人高出一大截。

后来常见的防腐剂，山梨酸、山梨酸钾、山梨酸钙都是有一定毒性的，但这些东西大量使用在我们经常使用的各种即食食品，还有酱油等调味品之中。

没有任何添加物的酱油，价格基本是有添加物的两到三倍，很多人都不会买十几，甚至几十块钱一瓶没有添加物的酱油，但至少还有一定的市场。

现在高端市场，在国内几乎没有形成，尤其是平时吃的和日常用品。

杨晨轩就算想做一个有“良心”的商人，也没有这样的条件。

转完一圈，杨晨轩去找了吴金龙，他是主要负责酸菜品种研发的。

吴金龙这是正在一个小房间里和一群人研究怎么做酸菜，看到杨晨轩过来，赶紧走了出来:“杨老板！”

其他人也纷纷打招呼。

杨晨轩摆摆手:“老吴，你跟我出来一下，其他人继续工作。”

吴金龙给大家稍微安排了一下工作，转身跟着杨晨轩出了房间。

站在工厂外，还是能闻到那刺鼻的味道，杨晨轩拿出烟，递给吴金龙一根，两人点上烟，杨晨轩问道:“老吴，酸菜厂里的酸菜你吃吗？”

吴金龙想都没想，就说道:“吃啊！”

杨晨轩愣住了，随即说道:“流水线上的。”

“也吃啊！”吴金龙奇怪的问道:“老板，怎么了？”

杨晨轩有些理解不了，问道:“你不觉得卫生有问题？”

吴金龙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老板，您是一个比较讲究的人，我们工厂的卫生已经算好的了。”

“这些日子，我也去别的酸菜厂看过，学习一下别人的经验嘛。”

“他们那些工厂的酸菜，都是直接往地上丢的，您父亲还规定了，装酸菜的桶和筐子，绝对不能拿来装其他的东西，下班前必须洗干净，上班前也要冲洗一下。”

“整体来说，我们的卫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老板，您也是农村人，您应该知道，农村大部分的厨房卫生，还不如我们工厂呢，长年烧火，屋顶都是黑乎乎的。”

“放碗筷的地方，要是擦洗一下，能把水洗成黑黑色。”

“黑多人的砧板也都是黑乎乎的。”

“我们做市场调查的时候，其他工厂的酸菜你，经常能吃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石子、头发、碎布等等，大家都是挑出来继续吃的。”

“我们厂味道虽然浓，但卫生基本没有问题，质量也要比别人的好。”

杨晨轩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国内的情况就这样，很多人的卫生意识还没有培养起来。

至于吴金龙说的厨房，也是客观存在的问题。

现在农村烧柴火，基本都没有排烟设备，就算有烟囱，但也只是排出了烧火时产生的大部分烟雾，有一部分人还是留下来的。

总而言之，现在农村百分之八十的厨房，卫生状况确实不怎么好。

杨晨轩说道:“老吴，咱们不能跟那些人比差的地方，别人好的地方咱们要学；不好的地方，咱们不能也跟着学。”

“你跟我说说，这个卫生情况有没有办法提升，有没有办法改善，在改善的过程中，有一些什么问题。”

吴金龙说道:“杨老板，这个问您父亲应该比较清楚啊！”

“我在工厂主要负责研发新品种，对于工厂的管理的我基本是不怎么管的呀！”

杨晨轩当时把吴金龙压着，就是因为吴金龙以前干活“贪污”的事情，让他采购，他自己从中拿好处。

不过酸菜厂在组建的时候，会管理的人就不多，基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吴金龙以前管过厨房，也算是一个懂管理的，很多管理方面的事情，杨修远也会让吴金龙参与。

所以，酸菜厂发展到现在，吴金龙虽然一直没有管理方面的职位，但他实际上是参与了管理的，尤其是酸菜制作流程的分工，吴金龙更是全程参与，因为他知道酸菜的全程做法，也有参与管理，知道怎么分工最合适。

吴金龙知道杨晨轩不希望自己参与管理，所以也不敢承认。

杨晨轩吸了一口烟，说道:“老吴，刚开始让你来工厂，我对你确实有防备心。”

“虽然我不管酸菜厂的事，但大概情况我还是知道的，要说工厂生产线的规划和分工，整个工厂，你绝对是最熟悉的。”

吴金龙听到这话，有些尴尬:“老板，以前……确实是我不对。”

杨晨轩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说了，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服装厂肯定还有捞油水的人，肯定没有办法彻底杜绝，只是我知道了，就必须要处理。”

说着，杨晨轩看向吴金龙:“老吴，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对工资不满意，可以跟我爸说，让他给你提工资。”

吴金龙赶紧说道:“老板放心，我已经迷途知返了，以后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住您的事。”

吴金龙现在的工资还不错，要是离开酸菜厂，在外面他肯定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

更重要的是，吴金龙心里还是很感激柳思明和杨晨轩的，去服装厂是柳思明介绍的，他犯错以后，也是柳思明给他讲的情。

杨晨轩知道以后，只是让他把剩下的钱退了回去，然后把他采购的权利剥夺了，依然让他管着厨房。

吴金龙也不是一个不知道好歹的人，杨晨轩和柳思明给他机会，他也知道珍惜。

杨晨轩说道:“以后有机会，新品酸菜开发也有人管，你想去管理层的话，也可以去。”

吴金龙顿时大喜，如果他只是做酸菜新品的研发，他现在也走到头了，在网上已经没有任何职位，他只能往管理层走，但他来酸菜厂的时候，杨晨轩就压着他，不让他进管理层，杨修远好几次想要把他调进管理层，考虑到杨晨轩的安排，还是没有调。

现在杨晨轩开口了，那他就有机会了。

“谢谢杨老板，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吴金龙觉得自己还应该表一下自己的决心，跟着又说道:“我以后要还做对不住您信任的事，不用您说，我自己走人。”

杨晨轩轻轻一下笑:“行，我相信你。”

“我们不说这个了。说说酸菜厂卫生事，你有没有办法整理好？”

吴金龙说道:“杨老板，这个问题其实很不好办。”

“我们现在的管理其实不好做，管理是管理人，员工也是村里人。”

“大家都不想得罪人，管理都是看在管理人员每个月有一百奖金的份上才做的，要不然很多人都愿意做员工。”

“做员工没有什么压力，也不会得罪人。”

“做管理要是工作没有安排好，就会有人在背后说你。”

“就说个最简单的，我是一个组长，手下的人全是村里的。”

“工厂的活有轻有重，不管我怎么安排，被人总有话说，有的人呗安排到工作相对较为繁重的岗位，就会嘀咕那些做轻松事的人，说他们给我送礼了。”

“就算轮着来都有人有意见。”

“想要把卫生做好，那就必须要加强管理。”

“比如，戴口罩，戴手套，上了厕所要洗手，管理层必须要监督好。”

“在别的工厂，这些都不是问题，因为大家就是上下级关系，不是邻里关系。”

“但我们工厂先是领里关系，再是上下级关系。”

“基层管理要是说的太多了，那些做员工的大妈大婶反过来还要说你的不是。”

上厕所洗手这个问题杨晨轩还没考虑到。

现在农村还真有很多人上厕所不洗手，因为没有自来水，平时洗衣服都在河里，自家喝的水都要去水井挑，有些人距离水井远，去挑水要走十几分钟，一来一回就是半个小时，一家人一天日常生活用水，至少要挑两担，根本没有多余的水给你用。

至于水井，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的，只有少部分人家里有。

加上又是旱厕，有的人家里厕所距离房子有十几米远，上了厕所周围都没有水，所以很多人都有上厕所不洗手的习惯。

现在在工厂工作的人基本是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人，他们都是经历过苦日子的，没饭吃的日子也经历过，经常要饿肚子，有些人甚至经历过饿死人的时代，相比较没饭吃有可能会饿死，上厕所洗不洗手，那都是不足挂齿的事。

杨晨轩沉吟了一会，说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们工厂在修建的时候，就已经建设了自来水系统，对吧？”

吴金龙说道:“有！”

“厕所有洗手台或者厕所外面有水龙头吗？”杨晨轩问道。

吴金龙说道:“以前是有，后来您父亲，杨厂长让拆了。”

“为什么？”杨晨轩疑惑。

吴金龙说道:“我们的厕所在车间外面，厕所外面原本安装了四个水龙头给大家洗手用，但大家基本没有这习惯，说也说不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工厂的人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下班回去的时候都会带一桶水，这样一来他们也不用去水井里面担水了。”

“四个水龙头就算全部打开，上百人等着打水，也要很长时间的。”

“我们中间只有一个小时吃饭，如果大家不排队等水，那是够时间的，毕竟都是村子里的人。”

“但有的人为了等着提水回去，中午迟到，晚上加班也迟到。”

“于是，厂里规定，谁迟早就罚款，起初大家不在意，杨厂长真罚了几个人以后，大家都不等下班打水了，下班前一个小时，大家轮着去打水。”

“这样一来，耽误上班啊！”

“杨厂长让人去守着，谁去罚谁的钱，但没人愿意去做这得罪人的事，杨厂长就亲自去盯着。”

“跟着，大家也不提前轮流去打水了，都是一上班就说要上厕所，外面水龙头在接水，他自己进厕所躲着，等水差不多装好，就出来，回家的时候顺便带回去就可以。”

“这样一来，谁也不好说村民，总不能不让他们上厕所啊！”

“杨厂长因为这个事烦心了一段时间，后来他干脆明令禁止，但也没用，大家把水桶藏外面，还是偷偷带回去。”

“总而言之，杨厂长不管怎么禁止，村民总能想办法去打水。”

杨晨轩顿时有些无语，没想到工厂还有这些破事。

南方不缺水这是实话，但大家生活用水也不是随便什么水都用的，每家每户都要去挑水，下湾村的水井有两个，一个在后面的山脚，一个距离河边一百米左右，只要勤快一点，水是够用的，问题是每天去担水，至少也要半个小时，顺路带回去，确实要方便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