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眠眠方才被厌柏翻阅纸张的声音吵醒，此刻他坐在床上，那双大眼睛里少了平日里的光。

“九年前我们相遇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什么都不懂，以为雪山里出现的白衣姐姐是雪仙子，白色是最纯洁的颜色，那么白衣姐姐肯定是世间上最好最漂亮的人。但我现在明白了，鬼也穿白色，你就是那地府里的白无常，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柏姐姐？白姐姐？你告诉我，当初你跟我说的究竟是‘白’，还是‘柏’？”

厌柏眉宇轻蹙，“你都知道了？”

落眠眠站起了身，慢慢走近厌柏，“柏姐姐不愧是世上顶级杀手，不仅武功盖世，还骗术了得，如果我不发现，你还要隐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欺瞒，这个代号在我心里是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坎，我自身都没有勇气去承认，更何况告诉你呢。关于秦义，方州之时我乃有意让她活命，是她自己冥顽不灵联合官府意图杀我师傅，她仇怨极深，已无法挽救，留着只是一个祸害。”

“她为什么要杀你师傅？”落眠眠问道。

厌柏说，“因为我师傅曾屠了她无机门满……”说着厌柏嘴唇一颤，看着落眠眠已经极黑的脸色，惊慌握住了他的手，“眠眠，你冷静点。”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落眠眠抽出了自己的手，直接推着厌柏，将她推出了门外。

厌柏还想解释什么，可竟发现自己似乎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慢慢走出了金祥客栈，眉宇紧蹙，看着满街人流，她竟感觉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的空虚冷寂，

两个月来落眠眠给了她那么多阳光，她竟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生活在黑暗里的杀手，就算汲取到了阳光，那也是短暂的。

海棠就在对面面馆坐着，看到厌柏落寞走出来，放下了茶杯，担心地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她额间碎发，温声问道，“你没事吧？他没原谅你吗？”

厌柏摇了摇头。

海棠皱眉，“我去跟他说，为了一个秦义至于吗！”

“你别给我多管闲事了。”厌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说道，“他知道我的身份了，现在已经不止一个秦义那么简单了。”

海棠一愣，“白……？”

厌柏点了点头。

“那完了。”海棠说道，“我看他之前抄了那么多佛经想要为你救赎，如今知道你手上沾了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对他来讲铁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啊。”

厌柏抬起眼睛，对上了海棠的双眸，“你也知道他在抄佛经为我救赎？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没事，按落眠眠那大大咧咧的性子，过几天他就自己好了。”

厌柏强挤一笑，“借你吉言。”

随后他们二人一起回府，肩并肩而走被壹号间里的落眠眠看到了，他微微咬牙，放下了窗户，靠在了窗前，眼睛里闪出了泪光。

果然，他们两个才是最合适的，柏姐姐和夜墨志同道合，有他陪着，肯定也会很高兴吧。

终究还是他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晚，盛王府，厌柏的寝院中。

还是那个梳妆台，一壶酒，一张矮桌，矮桌旁靠着一个人。

喝不醉的人又在这喝酒买醉，脸色温润通红，可却意识清醒。

寝院门外，柳管家十分担心地望着，虽然小姐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可还是担心啊，她那身子骨万一被酒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柳管家。”一道轻柔的声音传到柳管家耳朵里，看到海棠来了，急忙和他道，

“海棠公子，您进去瞧瞧吧，小姐不知怎地一直喝酒，还不让人进去看着。”

“这傻瓜。”海棠叹了一口气，走上去推开了门，一进门便看到珠帘后那道歪在矮桌旁的身影，房中还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海棠捂着鼻子撩开了珠帘，看见她那红红的脸颊不禁嫌弃蹙眉，拿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已经空了。

这酒闻着就烈，喝这么多，换成正常人，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她还能睁着眼睛，支着脑袋发呆，这酒量看来还不错。

“你们女人就知道喝酒消愁吗？”海棠坐在了厌柏身边，问道。

厌柏“嗯！”了一声，仿佛刚看到海棠进来，看到身边突然坐了一个美人，她竟嘴角微扬，“美人，来陪我一起喝酒吗？”

海棠眉头一蹙，“醉了？”

“没有～”厌柏突然举起了酒杯，“就这还醉不倒我。我还能喝一壶，你等着，我去拿……拿酒。”

她开始挣扎着起身，桌上的空酒壶被碰倒，身子还摇摇晃晃的，海棠无语地拉住了她，“这还没醉，你给我坐下！”

厌柏又被拉回了原地，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大力的美人，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你是来妨碍我喝酒的吗？”

“你还看得清楚我是谁吗？”海棠推掉了厌柏的手，动手动脚的，不会把他当成落眠眠了吧。

厌柏这时拿起空酒壶，长叹了一口气，“这世间除了酒，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人忘记烦恼呢。”

海棠想了想，回道，“男人？”

听着，厌柏垂首笑了起来，笑了一会突然抬起了头，手指指天，兴奋道，“有道理。鸳鸯楼！”

不过说完厌柏的脸色却渐渐黯淡了下来，“可是我不能啊，我怎么可以背叛眠眠呢。”

闻言海棠点了点头，还好，还没完全失去意识。

“上床歇息吧，睡过一晚上，说不定明天落眠眠就自己找来了，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一个柔弱男子，心肠哪有这么硬，肯定舍不得你。”

厌柏瞥了眼这个时候还在安慰她的海棠，明明是个男人，她和落眠眠关系冷硬他不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吗，竟还来安慰她。

海棠起身，轻轻拉住了厌柏的手臂，将她慢慢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搀扶着她将她一步一步送到床上，贴心地为她盖好被子，吹灭烛火。

随后放下了床帘，他也不多做停留，转身便走了。

外面柳管家还在守着，看到海棠出来，不禁有些讶异，“公子怎么出来了？”

海棠闻言眉头一蹙，难道他还可以留在里面过夜不成。

“小姐怎么样了？”

“已经睡下了，柳管家不必担忧，也回去休息吧。”

“好。”柳管家温和一笑，“有劳海棠公子了。”

海棠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是他怎么觉得这话怪怪的，有劳？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