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驾着他的小登子后退了几步，凳子开始慢慢变形成为了一个高大的躺椅，这是海坛安家的木系法术与机关术相结合的法术。他将一双赤脚放到了踏板之上，在这天气渐渐转凉的深秋居然未穿鞋袜，双手扶着扶手，半躺在椅子上悠闲地道:“你们都知道我自创了一门心诀对吧？”

“是，《去刳诀》！”知道的人都回答道。

山长道:“对，《去刳诀》的主要旨是刳心去智，也就是忠于道心，做到抱魄守一。但我自认修为不低，却很难做到真正的刳心去智，但我第一次和钰澍下棋的时候却发现钰澍的棋路正符合刳心去智的境界。

“每次我都会在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棋招，以她的棋力可能无法完全明白我的意图，但她却很坚定自己的目标，专心维护自己的地盘，只吃有把握的子，所以我的招术效果都很有限。我想钰澍的这种本事应该得益于你们家传的《伯昏箭诀》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钰澍说的，所以钰澍回道:“我知道山长每次都在诱导我犯错，在不能顾全大局的情况下守好自己有把握拿的子不是最明智的选择吗？这与《伯昏箭诀》有什么关系？”

山长道:“如果我和你的爷爷、父亲、兄长来下棋，不有意为之的话他们下棋的方法跟你应该都是一个路数，你修练什么样的功法就会磨练成什么样的心智，这是不会错的，只是你们年纪还小，修为不足，体会不到罢了。”

“修练《伯昏箭诀》就能达到刳心去智的境界？”氾星听后疑道。

“当然没那么容易，钰澍只是在下棋的时候不自觉地受到伯昏箭诀的影响，我在跟钰澍的对弈中确实另有体悟。”山长道:“如果不能做到真正的刳心去智，不妨和钰澍一样先将有限的精力集中于棋盘上的一个小点，这样就会避免被其它地方的得失干扰思路。就好比在生活中如果你能特别钟情于某一种事物，那么其它事物再有诱惑力也很难再影响你的心境了。”

“那要怎样做才能真正的刳心去智呢？”我问道。

于是山长又给我们讲解了如何修行的方法，我们都听得很认真，说不定许多年后我们都能成为山长一样强大的术士呢？只不过我们现在的修为太低，这种大宽泛的东西顶多也就跟上官驹老师的人际关系课的效果差不多。

钰澍的《伯昏剑诀》其实就是为了让人不受幻术惑外部环境影响瞄准射击的一种心诀，但要专心对付目标的前提是要先了解各种影响因素，和确定想要得到的目标，然而这两件事情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有时候就算了解了影响心境的因素，你也很难避免受其影响，比如站在悬崖边上射箭，虽然知道只要站得稳就不会跌下悬崖，但是就是无法抑制内心深处的恐慌。

如月认真的听了讲解之后突然拿出自己的另一个小本本，那上面记录了她游历期间记录的各种诗词、对联、文章，翻到一页后突然大声道:“山长，山长，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女生问问题，山长当然会答，而且那幅色相瞬间又回来了。

如月也是习惯了山长的个性，微笑道:“山长，江湖上流传您写的一首《南乡子》中写道‘情爱不得兼，往圣无留劝世言。累日穿心儿女事，红颜，此处留心彼可怜’。我想问一下，在山长看来，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为什么山长会觉得儿女事最是磨人呢？难道山长自创《去刳诀》就是为了克服某些‘穿心’之事吗？”

“小如月为什么要问这个，是遇上感情问题了吗？”山长猥琐地挑眉笑道:“有什么情感问题可以跟我聊聊哦！”

“哎呀，山长！我们是想知道您创《去刳诀》的最初原因啊！”孙秀芳替如月直接了当地回道。

“那不行，除非你们能赢我一局！”山长笑道。

“连钰澍都赢不了您，我们怎么行！”如月不依道。

但山长就是不愿意轻意满足这些对桑间濮上之事充满好奇的少女心，太清学院山长、天神国顶级术士地神的爱情故事要是写在校报上一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可惜，如月跟孙秀芳最终还是没能得逞。

后来钰澍每逢双休日都会找我去棋社下棋，虽然我并不是很懂棋，但若有与钰澍这样的美女对弈的机会根本不会有人去考虑技艺的问题，然而长时间下来我的技艺还是在不断竞技中得到了磨练，与钰澍下起来也会有胜有负，并获得了和山长下棋的机会。

只可惜在山长的套路中我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因为在山长多线进攻的时候我总是想着要保全每一目，最终却只落得个全面溃败。我也有想过跟钰澍一样尽全力保全最有希望保全的子，却不能跟钰澍一样准确地判断出哪些当弃、哪些当保，在犹豫间就被山长拿下所有地盘，以大败收场。

我跟钰澍的区别真的是因为各自修练的心诀所致致吗？那么沧海诀又是怎么影响我的心性的？可惜甘爷要我保密，不能将我修练沧海诀的事告任何人，我也就没办法请教跟我对弈的山长，只能自己慢慢体悟。

时间飞逝，虽然跟钰澍之间也没擦出什么意外的火花，但跟钰澍相处时的温馨让枯燥的学习生活增添了不少柔和的美感，让连日来跟小芊在一起时的阴郁之感也渐渐消散，不过我对小芊的引导也更加的怒力了，只是依然没什么进展。

转眼间就到了年末，学生们在考完试之后将迎来一个多用的寒假，大多数人都会暂时离开校园回到正在等待他们回家的人身边，在逐渐空荡的校园中，风也越来越寒冷，马上就要大雪纷飞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们身边大都是无家可归的人，钰澍和氾星都因为家族矛盾而不能回家，如月的家因为遭受灾难还不知道有没有建好，而我更是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方。当然，我并不是最可怜的人，孤身一人窝居在紫微阁机关部的小芊才是最让人心疼的，她身世凄惨，在泰丰举目无亲又没有什么朋友，如果我不去的探望她，她就只能和那些冷冰冰的机关过年了。

孙秀芳家就住在城内，虽然离学校比较远但坐车也就半个时辰的路，在从她的好友如月处听得我们都没有地方过年的时候就非要请我们去他们家吃年饭，大过年的又非亲非故的还跑到人家去非常不合适，奈何人家太过热情，我们也却之不恭，便决定一起去孙家过年。

有这种聚会的机会我当然不会忘记小芊，便决定去问一下她愿不愿意跟我们一同往，只是一如意料之中，她并不愿意。于是我只能挑年三十的上午过来帮她做一顿丰盛的午餐，陪她吃个饭。

头天晚上我便写了一幅春联想送给小芊贴在她的房门口，虽然我的字不是很好看，但想来小芊也是不会嫌弃的。春联写的是:

百花齐放春方艳，万类俦生乐益浓。

这一联的寓意是想小芊能早日融入社会，跟大家一起学习、成长，就是不知道剩下几年在泰丰求学的日子里我能不能实现这个目标。

与钰澍如月们贴完自家的春联我便奔紫微阁而去，这次小芊并没有早早地出来迎接我，而是告知了门卫，门卫也早就认识我了，略作盘问便放行了。来到小芊住的院落，在最里而的房间找到了她，发现她正带着一个放大眼镜坐在工作台边仔细地组装一个什么东西，麻衣正如同一个小女孩一样跪坐在工作台上帮忙，跟小芊就像是配合默契的姐妹俩。

没想到小芊在自己居住的院落中也搞了这么多设备，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小芊操弄着各种工具制作机关的样子，全神贯注的态度、精准熟练的动作，看起来绝对是人类当中的精英，任谁都不会想倒她其实是一个完全没有社交能力的柔弱女孩。

“你在那边等一下，我马上就好。”小芊注意到我进来只是跟稍看了我一眼，说了句便又投入到工作中。

看到小芊如此认真我也没有打扰，坐在一旁看着她认真的工作。狭小的房间远离尘世的嘈杂，机械运转的滴答声是为时间留逝而演奏的乐章，也是抚慰小芊孤独生活了唯一乐事。

终于，麻衣和小芊都停下了动作，小芊取下放大眼镜，站起身来，看到我一直在注视着她，脸蛋染上一抹羞红，略微迟疑一下方才走过来将一只手伸向我道:“这个送给你！”

我看到她的掌心出现了一个大号的腕表表盘，这么大显然是不适合女孩子用的。

“你刚才一直在组装这个就是要送给我？”我惊讶地问道，想不到平日看谁都是坏人的小芊居然也会送我东西，而且还是亲手制作的。

“对呀，我亲自从各地选的配件，而且还用了我最新研究出来的技术，我敢保证，这个表在十年内都是全大陆最先进的。”小芊得意地介绍道，言语间掩饰不住自豪之情。

“想不到小芊这么厉害！”我道:“可是我怎么能接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你这是什么话！”小芊突然不高兴道:“你是界上最善良的人，也是唯一对小芊好的人，如果我学的机关术不能为你做东西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

小芊的话让我一阵慌乱，我接近她、陪伴她是因为同情她，并想让她融入正常人的生活，让她不会在自己营造出的封闭世界中越陷越深，可是我的工作非但没有生效，反而让她对我产生了一种依赖，如果有一天我不在她身边了，她又会怎么样？

我只好接过表盘笑道:“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小芊。”

小芊也瞬间露出甜美的微笑，拉起我的左手道:“快把这块表给我，我帮你换表带。”说完就自顾自地取下我手上的腕表，又拿起刚递给我的表盘又走回工作台，一边拆旧表带一边解说道:“以后你要是离开泰丰作任务，就更容易收到我给你发的信息了，如果是作为中继台的话有效范回也会括大到十里，里面的录石存储也拓大了十倍……”

小芊的技术果然已经超越外界太多太多，只可惜她的智慧并不能使她打破环围绕着自己内心的那堵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