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用这个法子做记号的话, 衣服会弄脏的，在里面写上名字就好了……”寒夙话说一半，似是想起了什么:“差点忘了, 你还不识字。”

寒夙思忖一番，蹲下身子, 拍了拍她的头:“我教你识字如何？”

没等到曲念应好, 寒夙又自顾自道:“从明日便开始吧, 我们慢慢来，你现在这个年纪才开始学识字虽说晚了些，但问题也不大, 只要你用心学，这些并不难。”

曲念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曲念对学识字兴趣不大，更想学的东西自然是能够提升自身实力的，学识字可不能让自己在对敌时占据什么上风, 但瞧寒夙这架势, 好似还并没有打算教自己修习。

她到底是作何打算, 是信了叁嗔的话，有了忌惮所以不教, 还是说她觉得作为宠物的自己并不需要学会这些？

“滴答”, 外面传来雨滴砸在树叶上的声音。

寒夙回身望向窗外，“又下雨了，今年的夏季雨似是特别的多。”

“下雨的时候最好抓泥鳅。”曲念兴致勃勃的望着外面。

寒夙回想起她上次抓完泥鳅, 回来时那一身泥的样子，忙制止:“你若喜欢吃, 我吩咐人做好送来，你就不要去抓了。”

“为什么不让抓？”曲念不解。

寒夙不说话，但不让她去的意思很明显。

曲念倒也没坚持, 哦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雨渐大，有雨水飘进屋内，打湿窗台。

寒夙走至窗边，正要将窗户关上，关至一半，身后传来曲念的问话:“你是真的要收我为徒吗？”

寒夙回身看她，淡笑:“你若愿意的话。”

曲念眼睛转悠了一圈，小跑至桌边，端起茶壶，往杯中倒了杯茶，然后又小跑到寒夙跟前，跪下，将茶递到她跟前。

寒夙看着她动作，又看着那递到跟前的茶杯，愣了愣。

曲念将茶杯递近一分:“拜师茶。”

寒夙轻笑，“人小鬼大的，竟还知道拜师茶。”

说话间，寒夙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好了，喝完了，起来吧。”

曲念站起来，挠挠头，磕磕巴巴的试探

性唤道:“师，师，师尊。”

寒夙笑了笑，轻嗯了一声。

曲念咧嘴笑，“师尊。”

这一声不结巴了。

“嗯。”寒夙耐心回应。

曲念:“师尊！”

这一声不止不结巴了，中间还夹杂了一些底气。

寒夙浅笑，对于她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统统都给予了回应，并未显出不耐。

第二日，寒夙在院子的石桌上准备了纸墨笔砚，一清早便开始教起了曲念识字。

“今日就教你怎么写自己的名字。”毛笔轻沾墨水，在白纸上洋洋洒洒留下曲念二字。

曲念歪头看着纸上的字，她不识字更不懂书法，但下意识就觉得寒夙写的字很好看。

曲念拿起毛笔，有样学样的用毛笔去沾墨水，结果力度太大，墨水捡到了石桌上。

寒夙靠近，轻握住她的手，“笔不是这样握的，得这样。”

寒夙纠正她握笔姿势，一点一点的带着她写。

靠得这般近，又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真的很好闻，每次闻到曲念都不禁在心里感慨一句。

难道修为高的人身上都会变香？

曲念喜欢这个味道，很喜欢，凑近嗅了嗅。

寒夙见她不认真，用毛笔轻敲她的头，以示警告。

寒夙只是轻轻敲一下，曲念却故作夸张的捂着头，一副很痛的模样。

寒夙无奈摇头:“这都快午时了，就这两个字你都还写得歪歪扭扭，你也并非学不会，就是不认真不用心。”

曲念嘴巴一撇:“写字一点意思都没有。”

寒夙又用毛笔敲了一下她的头:“那不然你要当个目不识丁的人吗。”

其实寒夙并不适合当老师，她性格太柔，根本就严厉不起来，更何况还遇上了曲念这么个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爱蹬鼻子上脸的学生。

毕竟曲念前些日子还吃饭时都小心翼翼，这会就开始“放肆”起来了。

学至午时，曲念总算是能独立写出曲念这两个字了，尽管写得歪扭，像是鬼画符，但好歹能看出这是两个字了。

“你既会写自己的名字了，那我们接下来……”

曲念忙接话:“师尊。”

寒夙:“嗯？”

曲念解释道:“我想学师

尊这两个字怎么写。”

寒夙嘴角含笑:“好，那接下来便学这两个字。”

寒夙刚要抬笔写，就听“咕噜”一声，寒夙笔尖一顿，看向声音源头。

寒夙:“饿了？”

曲念摸了摸肚子，脸红点头。

寒夙抬头看了眼天空，蓝天白云，太阳高挂正中，也确实到该吃饭的时辰了。

刚这么想，院子门被“咯吱”一声推开，送膳食的弟子来了。

来人不是付十一，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梳着分肖髻，紫色梅纹纱衣，模样清丽，眸中晶亮有神，一言一行间竟是自信之色，不似曲念这般，尽管偶尔调皮，但眼底大多都是畏缩不自信的神色。

如若只是换个送膳食的弟子，寒夙并不会多看，但很显然，这新换的人可并不是简单的送个膳食而已。

水灵根红灵力，年纪又刚至十三四岁，正是修炼打基的最佳年纪，这人应就是叁嗔说的那个天赋极佳之人了。

昨日便拒了叁嗔，叁嗔当时没敢再说什么，结果转个头，换个方式，又把这人给塞了过来。

寒夙望着来人，摇了摇头，这个叁嗔，思想过于顽固迂腐，难怪人近古稀之年还只是侃侃四阶的修为。

他把俗世间的门派纷争兴荣看得太重，一心想着培育人才，一心想要光耀寒焰谷，将谷主这份责任担在肩头并无过错。

但错就错在，他是个修道之人，本该清心寡欲，但却将俗世的东西看得这般的重，跳脱不出又怎能静心，静不了心修为又怎能有所精进。

他已经到这个年纪了，怕是再也没机会跃至五阶了，不到五阶就等于修行不成，长生不了，和凡人无异得经历生老病死。

罢了罢了，若不教这小姑娘一些东西，叁嗔指不定又要寻些什么法子来整弯弯绕绕那一套了，寒夙最不喜欢应付这些事情，若一定要再收一个，也并非不能考虑他推来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寒夙问。

女孩将食盒放置一边，恭敬跪下，回道:“弟子苏汐语。”

寒夙又问:“叁嗔使你前来的？”

苏汐语回:“弟子不敢隐瞒，是谷主命我前来，说是让弟子想想办法，

一定要讨一讨您的欢心。”

寒夙上下扫了她一眼，这小姑娘，倒是实诚的很，讨人欢心这种话都和盘托出了，最起码不是个偷奸耍滑之辈。

寒夙:“食盒送到便离开吧。”

苏汐语也不敢多说，连连点头:“是，弟子告退。”

苏汐语慌慌张张跑走，跑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寒夙看着跑远的人，摇头轻笑，天赋算不错，若是性子纯良倒也不是不可以教一教。

再看看吧，考察考察，此事急不来。

曲念盯着寒夙看，寒夙自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侧头看她:“作何一直看着我？”

曲念:“师尊是想收下她吗？”

寒夙摸了摸她的头:“给你找个伴不好吗。”

曲念撇嘴:“师尊是个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

寒夙被她这话说得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手指弹了下她脑门:“这都什么形容，人小鬼大的。”

一日三餐原本是付十一送，如今换成了苏汐语，寒夙对此并无意见，除了第一次见她时询问过几句，之后便没再理会过了。

接连半月，苏汐语都只是单纯的送膳食。

半月之后又半月，半月之后又半月……整整三个月，从夏季至入秋，苏汐语完全充当了一个送饭弟子，按时送来，送完就走。

叁嗔一再提醒她好好表现，可苏汐语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属呆头鹅的，三个月过去，只有见第一面时和寒夙对话过，之后竟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不知道为什么，苏汐语就是有点怕寒夙，明明寒夙也没对她说过什么重话，她甚至比叁嗔都要和善，但就是怕，说不上来为什么。

这日，苏汐语前来送午膳，一如往常，安静入内，轻手放下食盒，转身就要离开。

寒夙看她背影，她这性子很闷，但不浮躁，勉强算是沉稳，三个月了还不急不躁，若是换成寻常弟子，早就沉不住气了。

寒夙喊住了她:“叁嗔是如何吩咐你的，你每日送完就走，究竟是做何打算？”

苏汐语摇了摇头:“弟子没有打算，谷主总让我讨您欢心，可……我也不会这些。”

寒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旁的曲念倒是“噗嗤”一声笑了。

曲念:“姐姐你好笨啊，讨好都不会。”

“让你把那个错了的字写一百遍，写完了吗，没写完又在这里闹。”寒夙侧头看她，这小屁孩，教她写字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说起别的事情倒是兴致足足。

曲念吐了吐舌头，拿起笔，低头继续写。

寒夙伸出手，一本卷轴赫然出现于掌心。

一直都无心学习的曲念此刻自然又是偷偷抬头在看，寒夙瞪她一眼，她收敛的低下头。

寒夙掌心往前一推:“此心法适合水灵根之人修习，你暂且拿着看看，若是三日之内你能突破一层，收你为徒之事，可以考虑。”

苏汐语眼睛微亮，忙郑重接下卷轴，道谢，拱手告退。

曲念见人走了，耐不住性子，放下笔，跑到寒夙身侧，拉着寒夙的手晃悠了两下。

寒夙瞥她一眼:“又要做什么，那一百遍没写完不许折腾其他。”

曲念继续晃悠她的手臂。

寒夙无奈:“你这小孩，说吧，何事？”

曲念咧嘴笑:“师尊，我也要学本事，写字一点意思都没有，你都给那个姐姐心法了，我也要。”

寒夙敲了一下她的头:“要什么要，字都还没学全，就想着一步登天，你若是有她一半的沉稳，我也不至于总逼着你写。”

曲念嘟嘴:“她呆呆的，我可聪明多了。”

寒夙被气笑:“你聪明在哪，一个字错了多少遍了，这次是罚抄一百遍，下次还错就一千遍。”

曲念被训了，灰溜溜的回去罚抄了。

这小孩是越来越皮了，这三个月教起她来，还真有些身心俱疲。

苏汐语性子沉稳，叁嗔让她送膳食她就老老实实真的只送膳食，一送送三月，曲念则是另外一个极端，她这小孩性子浮躁得很，成天耍滑头，刚要开腔训斥她，她立马又撒娇说知错了，拿她还真就没法子。

寒夙本以为教小孩很容易，可这一教起来才发现，这东西可真不是个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