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它只是一只幼鸟, 但想要照顾好它，并非易事，一旦决定了便要对它负责, 你能照顾好它吗？”寒夙问。

曲念并未犹豫，果断点头:“我可以照顾好它, 一定把它养得白白胖胖, 师尊就让我养它好不好, 那如果我实在养不好，这不是还有师尊嘛，师尊不会不管我的。”

话落, 曲念期许的望着她。

寒夙揉了揉她头顶:“我自然会管你，但你也不能事事都依赖于我，你要养它，就得担责, 不可随意而为。”

曲念歪头, 若有所思, “那师尊带我回来时，也是这般想的吗？”

寒夙点头:“这是自然。”

曲念低头, 陷入沉思。

“在想什么？”寒夙问。

曲念抬头:“我想要养这小鸟是觉得它可怜, 师尊也觉得我可怜吗？”

寒夙沉吟片刻，斟酌回道:“这幼鸟羽翼未全无法自主觅食，它太小太弱, 它需要旁人的帮助，但这并非可怜, 只是命运稍坎坷了些，你我二人能做师徒，是冥冥中有这份师徒之缘, 并非单单的怜悯施舍。”

曲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寒夙叹息一声，曲念骨子里太过不自信。

寒夙:“你若决定好要养这幼鸟，且能照顾好它，我自是不会阻止。”

曲念欣喜不已:“谢谢师尊。”

曲念开心得原地蹦跶起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了抚幼鸟，抚摸不敢用力，生怕伤到幼小的鸟儿。

寒夙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小孩终日就爱顽皮胡闹，但心地还算纯善。

寒夙视线偏移，发现了放置在一边的锄头和草箩筐，箩筐里装了满满一筐的春笋，就这一箩筐的数量，起码挖了半天才能挖出这些。

寒夙嘴角笑意微逝:“我让你抄写诗经，你抄得如何了？”

曲念抚摸幼鸟的手一顿，眼神闪躲:“抄，抄完了。”

底气不足，说话时还结巴了起来。

寒夙褪去柔和，面容严肃。

曲念知道大事不妙，忙先把幼鸟放回鸟窝，然后凑过去，轻轻抓住寒夙衣袖一角，撒娇道:“弟子知错了

，师尊你别生气，我现在马上回去抄，一定抄完。”

寒夙仍冷着脸，不说话。

曲念举起三根手指头:“我发誓，发誓一定写完，再也不偷懒，师尊你就别生气了。”

曲念捏着寒夙衣袖左右上下晃悠，死皮赖脸，见寒夙还是不理人，干脆就抱着寒夙，一副要哭鼻子的架势。

寒夙无奈叹气，将挂在身上的小家伙扒拉开来:“你总用这招，我告诉你，今日这招没用了，写不完不许吃晚饭。”

曲念撇嘴，不情不愿:“念儿知道了。”

寒夙:“知道了还不赶紧回去，都挖了一筐了，还打算挖多少，你看看你这衣裳，昨日才洗干净，今日又染了一身的灰泥。”

曲念嘿嘿笑，“师尊好像愈发爱念叨了。”

寒夙瞪她，曲念忙闭嘴，低眉顺目。

寒夙一手捡起地上的箩筐，将幼鸟放入箩筐内，一手拉住曲念的手，领着人回去。

曲念没皮没脸的嘿嘿笑，“师尊，我挖笋子挖累了。”

寒夙不答话。

曲念语调娇软:“我累了嘛~”

寒夙蹙眉，曲念也不怕，咧嘴朝她笑:“我是挖给师尊吃的，师尊喜欢吃笋子，念儿想逗师尊开心。”

寒夙面色稍霁，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呀你。”

“下不为例，”寒夙蹲下身子:“上来吧。”

曲念熟练的往她背上一跳，寒夙熟练的接住她，站起来，背着她走。

曲念趴在她背上，头放在她肩头，心情愉悦的哼着小曲。

竹叶随风飘落，微风中带了春日特有的清香。

“师尊，诗经可不可以只抄一半。”

“不可以。”

“那可不可以先吃晚饭再抄。”

“不可以。”

“不吃晚饭会饿的，我长身体呢。”

“不可以。”

“可以！”

“再吵就自己下来走。”

“……”

曲念安静了一会，但也只是一会:“师尊，这小鸟它吃笋子吗？我挖了很多，吃不完会坏掉的。”

寒夙叹气，这小孩可真能折腾，这般爱折腾的小孩不适合修行，用练字的方法磨练她心性也不知是对是

错，也许她本就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又何必将她磨得死气沉沉？

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同，修行也不一定就是最好的那一条，或者这本就不适合她。

再看看，再观察观察，若实在不适合她，便算了，人生几十年何必自做局限，做她喜欢的也并非不可。

***

曲念用小木棍戳了戳鸟窝中的幼鸟，幼鸟似是被戳疼了，喋喋不休的不停嘶鸣。

曲念可没那好心肠想要养它，之所以留下它，无非就是借它，装一装善良模样罢了。

“你可真是走运，若是师尊再晚来一步，你老早就，什么词来着，前两天学的，哦，对了，身首异处，没错，你差点就身首异处了。”曲念百无聊赖的一直用小木棍戳它，戳得不重，却也不轻。

“你一直叫唤什么，吵死了，别吵了，吵得我耳朵疼，”曲念捏住幼鸟，“若不是师尊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若不是你还有点用处，我还真想现在就掐死你。”

曲念压下眼中戾气，将幼鸟丢回窝里，将挖来的几条蚯蚓塞它嘴里，动作蛮横，半分怜惜都没有。

曲念并未用心照顾幼鸟，别说照顾了，没折腾死它就算不错了，每天给它丢点虫子，有时忘了几天也不见得会喂一次。

鸟窝就放在窗台，它要走随时都能走。

起初幼鸟走不了是因为羽翼未全，飞不了更无法自主觅食，如今七日过去，鸟的羽毛已经长齐，完全可以逃走，但鸟并没有走。

它偶尔会飞出去转几圈，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一定会飞回来。

它似是把这个地方认做家了，明明曲念待它并不好，但它却一根筋的喜欢粘着曲念，甚至把曲念当娘亲。

鸟常常会飞到曲念肩头，寻常鸟喜欢叽叽喳喳的叫，这鸟小时候喜欢叫，长大后却安静了下来，好似是知道曲念不喜欢它叫，它便学会了当哑巴。

曲念望着停在手臂上的鸟，冷笑一声:“你这小畜生可真够蠢的，认贼作父啊。”

曲念挥手，将停在手臂上的鸟挥走。

这鸟太蠢了，好在自己不像它那么蠢，若是真把寒夙当成亲

人了，那和这蠢鸟无异。

曲念每天都要如此警醒自己一次，唯恐在寒夙的细心照料下，产生不该有的动摇。

***

曲念隔着很远的距离，朝竹林中的苏汐语挥手，边挥手边喊:“师姐。”

苏汐语闻声回头，看怪物般看着曲念，刚刚听到什么了，她喊自己什么？？

破天荒啊，居然能从曲念嘴里听到，主动且心甘情愿的师姐二字。

而且这两个字一声比一声甜，一声比一声响亮，怪异啊，太怪异了。

“师姐，师姐，这里，我在这里。”曲念不停挥手。

曲念跑近，站定在她跟前:“师姐，我喊你呢，你怎么都不理我，我喊这么大的声音，你总不能没听到吧。”

苏汐语:“我又不聋，当然听到了。”

曲念一脸莫名:“那你为何不理我。”

苏汐语上下扫她一眼:“我说小念儿，你这是做什么，平时可没见你这么心甘情愿的唤过我师姐。”

曲念乖巧的笑了笑:“我以前不懂事。”

“你现在就懂事了？”苏汐语提防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曲念皱眉:“你说什么呢，什么奸啊盗啊的，我又没有偷你东西。”

苏汐语扯了扯嘴角:“师尊让你读的书，你到底有没有读到脑子里去，那脑子再笨也该学会些了吧。”

“你才笨呢，你就是个呆子，我可比你聪明多了。”曲念瞪着她。

苏汐语松了口气:“你这语气才对嘛，刚刚是干什么，一口一个师姐的，整得人怪害怕的。”

曲念白她一眼，将提在手上的食盒递到她面前:“我前日子子挖了不少春笋，今天得空做了凉拌笋，特意拿来给你尝尝。”

苏汐语看向食盒，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平日下厨就只乐意给师尊吃，我吃一点你都跟我急眼。”

曲念笑脸垮塌:“你到底吃不吃。”

“吃吃吃，”苏汐语将食盒抢了过来，“我家小师妹特意孝敬师姐的，那哪能不吃，管你抱了什么鬼心思，先吃了再说。”

苏汐语打开食盒，低头嗅了嗅，点了点头:“还挺香。”

曲念给她递筷子，苏

汐语接过，夹了一块送入嘴中，酸甜酸甜还很脆。

苏汐语点头:“我家小师妹厨艺就是好，以后你若是开酒楼了，师姐定去给你捧场。”

曲念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苏汐语又吃一块，边吃边不停点头。

曲念清了清喉咙:“你这吃也吃了，我拜托你一个事。”

苏汐语咀嚼的动作一顿，当即就要吐出来，曲念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吐。

曲念:“你吃都吃了，吐了也不作数，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你必须答应我拜托的事。”

“有事说事，你先松开。”苏汐语拍她捂嘴的手。

曲念见她态度转变，这才松开手。

苏汐语咽下口中食物:“说吧，什么事，就吃你几根春笋，你一副要我给你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势，你掂量着点，太难的我可不帮你。”

曲念嘿嘿笑了两声:“不难，于你而言很简单。”

“你可别笑，我听着毛骨悚然的，到底什么事？”苏汐语不听到具体什么事，这春笋吃着实在不安心。

曲念不急着说事，示意苏汐语继续吃，苏汐语一时没抗住，主要是曲念这厨艺确实太好，她忍不住拿起筷子又吃了几块。

苏汐语一度很疑惑，曲念小小年纪，个子这一年虽蹿高了些，但估摸着也高不了灶台多少，烧的菜怎么比城里最好的酒楼的厨子做的菜还要好吃，也不知道上哪学来的。

待到苏汐语吃完半碗，曲念这才缓缓开口:“把你的修行心法借我看看。”

苏汐语一口菜下去，呛到了，剧烈咳嗽起来。

曲念退后一步，躲远，一脸嫌弃。

苏汐语缓和后，忙不迭拒绝:“想都别想，好好练你的字，就知道你这家伙不老实，果然就没老实过，还打起歪心思来了。”

苏汐语拿筷子继续吃菜，曲念见她不肯答应，哪里还肯给她吃，直接将食盒抢了过来。

苏汐语:“我还没吃完呢。”

曲念:“拜托的事情不给办，还想继续吃？美得你。”

苏汐语啧啧了两声。

曲念转身离开，已经走出两步，又折回来。

苏汐语:“还算你有良心，放心，心法不能给你看，但吃了你的菜我过两天给你带点小玩意过来给你玩……”

苏汐语话还没说完，手中一空，原来是筷子被抢走了，不止菜不让吃了，筷子都不给让拿。

苏汐语:“……”

苏汐语好笑摇头，这小屁孩，平时对她也不差，经常给她带小零嘴和小玩意，怎么就这么不喜欢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