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天下着小雨。

已是暮春，花儿都败了，偶有几朵鲜艳如初的，也都被绿叶遮住。

云紫与慕云萝没有再回比翼连枝，九芝也是丝毫不操心。

仙音的神骨已经正式认了云紫为主人，虽说突然少了仙音的神力加持，威力弱了些，再不济也能护她们安全。

无殇阁的左使大人那么大一座青萝园，那么多下人，也不怕没吃的没住的。

而九芝自己也实在难以面对两人——分明是一路走来的伙伴，可仙音是因云紫的事而死也是不争的事实，可云紫也没有强迫仙音去做那些事，一切都是姐姐自愿的。

可九芝还是不舒服，总不能说她姐姐是自愿去死的吧？

她向来懒惰，遇见这般复杂的事情，当一只鸵鸟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躲着她们，她就不用去纠结这些事情了。

打定了主意，九芝才睡去。

可是梦里，也并不安稳。

她回到了百年前，那对她几近于毁灭的一天。

“阿姐，”九芝哭着跑向仙音，“你可知，娘亲还活着？”

仙音愣住，九芝如何得知？

毕竟，整个上界的人都瞒她瞒得严严实实的。

因母亲身上的魔气极易勾出九芝身上的魔性，故父君未让九芝去见过娘亲。

而娘亲因为那个赌约，因为她自己的傲气，虽思念女儿，却从不出古塔半步。

那群老顽固怕九芝知道那赌约后会怀恨在心，早就美其名曰地上书个父君，说未免九公主哀怨于自己的身世，索性就跟九芝说，娘亲是下界凡人，生下两个公主就撒手去了。

此言也就只能骗骗芝儿，仙音手段过硬，又是他们心中属意的储君，若是发问，他们不敢不说实话。

仙音知晓真相之后，还偷偷去古塔找过娘亲，问过娘亲的意见，她们一致决定，顺着那些老顽固圆了这个谎。

她们怕的是九芝伤心，沉重的就让他们这些人背负，九芝就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何出此言？”仙音想着，先套话，看看九芝知道了多少。

或许只是几个小仙嚼舌根的风言风语，圆得过去就圆，圆不过去再坦白。

“阿姐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泪水盈满了眼眶，九芝周身的气息冷凝下来，神庭万年不变的晴空中忽地聚满了乌云。

仙音沉默了，她还不知道怎么跟九芝说这件事，这该死的天命，凭什么一句话就断定了她妹妹的命数？

九芝见姐姐沉默了，便知晓，她所听到的那些全是真的。

只是她难以想象的是竟然连姐姐都会骗她，她是魔女，真的就那么不堪？

魔气同九芝身上的怨念一样浓密，溢出，神庭上空的乌云也更加浓厚，碰在一起的瞬间，雷鸣电闪。

此番异象怎么可能不惊动那群每日闲得发慌的老顽固？

他们来得倒是快。

九芝那时不曾历经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目光还是狭隘了些，只想着，自己竟活在一场欺骗中。

既然天地欺我，我便毁天灭地。

陷入偏执的人向来可怕，陷入偏执的神仙有多可怕便不用言说了。

仙音知晓其中的道理，还不打算跟九芝动手，怕她更加偏执。

好好讲，或许还能把她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