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驱血脉

《先驱血脉》

第二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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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壁炉里的火焰静静燃烧,谢伊握着的木杯里琥珀色的酒浆轻轻摇晃,散发着杏仁和蜂蜜的香甜气息。

此时的他正注视着身旁口若悬河的老熙德,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这个老头就已经讲好几件他的冒险故事,这些浮夸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杀死邪恶强大的荒野巫师,为镇守一方的矮人将军的独子解除诅咒,以及与世界上唯一一头不愿回归龙乡的巨龙做朋友的事。

这些堪称玄幻的故事,谢伊已经至少听过十多遍,每一次故事的内容细节都有所变动,但不得不说这些故事确实能骗到一些酒水。

现在的故事却是谢伊从没听过的。

“在向头孤独的红龙告别后,我只身一人前往了北地,在那里漫长而血腥的战争已然进入了尾声,帝国皇帝迦勒·潘德斯完成了对北方的再征服。”

“时隔千年,帝国的烈阳鹰旗再次插在了那片永不消融的冰雪之上。”老熙德泯了一口酒,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一件寻常小事,再配合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老脸足以唬得人一愣一愣。

“在冰岩峡湾我有幸见证了北方人国王索恩的葬礼。这个固执顽强的男人背靠着先祖的旗帜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帝国军队将他的尸体留给了北风和狼群,而一些大胆的北方人潜入战场,将自己的国王盗回。”老熙德将杯中之酒饮尽,便立刻就有人给他添满了一杯。

“那些人不怕帝国人报复他们吗?”为他添酒的人好奇道。

“先生……这些人已没什么可以失去了。”熙德神情肃然。

“命运,让他们几乎失去一切,他们只剩下了自己的尊严。”

“而尊严,值得为之流血……”

“在一个红云漫天的黄昏,他们为自己的国王举行了葬礼,像所有生于此死于此的王者一样,他的遗体被放到一艘长船之上,在人们的挽歌中被推向无尽大海。”

“然而帝国军队也得知了消息,皇帝的夜莺们悄然混入人群,这些奸猾的间谍以他们的毒舌挑动着北方人的怒火。于此同时,烈日骁骑军也已开赴现场。”

“烈日骁骑军!那个战无不胜的神话!那些可怜的北方人死定了!”听众中已有人惊呼出声。

“一方是冷酷渴血的传奇军队,另一方则是悲伤绝望的平民,一切的结局似乎已是命中注定。”熙德声音阴沉,众人已可以想象到当时剑拔弩张的场面。

“但某个旅人绝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啪!”熙德握着酒杯重重砸在吧台上,原本装得满满的酒水顿时洒去了大半。

“我!熙德·维瓦尔!决不允许无辜之人惨遭屠杀!”

“于是我站了出来,孤身一人挡在两方中间。”

“那天没有人死去,漫长的战争就此结束。”

“我也因此永远得到了北方人的友谊,他们为我举行了一场宴会,然后他们向北而去,向那无人的荒原出发,去寻找下一个家园。”

“他们本可以在帝国的统治之下继续活下去,但就像沸腾的钢水浇注入他们的骨髓里一般,这些家伙绝不会弯下自己的脊梁。”

“我并不认为他们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但我却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希望的火焰。”

“人,往往就是为了希望而活着。”他说着将酒杯缓缓举起,那双灰色的眸子扫过四周,刻意在谢伊身上停留了几秒。

“先生们,让我们举杯,祝愿那些骄傲的人们能在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勇敢活下去。”谢伊极其配合。

一时间酒馆里欢呼之声不绝于耳,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

几乎这个两个字很有意思,它和全部这个词很接近,但决不能将二者划等号。

“哈哈!老头儿,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信。”一个颧骨很高的年轻人冷笑道。

这个年轻人的声音就像酒馆外的冷风,将热闹的气氛吹灭,所有人都住了嘴注视着这个年轻人。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年轻人那张长满青春痘的脸不由得兴奋地发红。

“看看你的样子,不过是个没用的老头,还挡在军队前?当真笑死人了!”那年轻人大声道。

老熙德也在看着他,他从这个年轻人的神情中看出他是个看什么事都不对劲,什么人都看不顺眼的大孩子。

他了解这种人,因为他也年轻过。

于是他默默起身从酒馆门口的衣架子上取下了他那天蓝色的斗篷,披上后准备离开。

当他转身时,那个年轻人却扯住了他的斗篷。

“你这满嘴跑马的老头,你今天若不承认你是个骗子,你就别想从这里走出去!”年轻人叫嚷着。

谢伊眉头紧锁,就在他准备出手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酒馆黑暗角落里发出。

“这个老头所说的故事里,至少最后一个是真的。”

谢伊向声音来处看去,角落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人,一个全身上下都穿黑的人。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动也没有动。

黑暗的阴影很好地遮住了他的脸部五官,只有一双眼睛在发着寒光。

这双发光的眼睛,不知为何也正在看着谢伊。

四目相对,谢伊忽然感觉到有种无法描叙的压力,压得他连气都透不过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握刀,才想起自己的武器早就在进酒馆时就交给了酒保来保管,于是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他的拳头虽不比刀剑,但却仍是可以用来杀人的武器。

阴影中的神秘人感受到他的敌意,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好听,就像夜莺在纵情歌唱。

伴随着笑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宽肩平腹,黑发黑瞳,要说有什么特别地方的话,那就是他的头发前段生得一小绺白发,就像獾一样。

这个神秘青年此时正端着一碗面,面是用大碗装的,面汤是鲜美的鸡汤,里面加了香油、碎芝麻,还有两片生菜,面上摆着切成薄片的卤牛肉,还有菌干。

闻起来真是香极了。

谢伊的胃开始抽搐,他进酒馆来除了喝酒外肚子里还没进过一点东西。

神秘人将那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放到一无人的木桌上,感受着众人的目光,然后对着酒馆里的所有人露出了礼貌的微笑,谢伊可以看到他轻轻抚摸了一下他右手食指上的戒指。

戒指也是黑色的。

“各位先生,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家歇息了。”他的声音就像是勾魂夺魄的魔音,让听者无不露出痴傻的笑容。

“这是……溜大了?”谢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周围的人,这些人的瞳孔扩散,眼睛里已充满了一种无知的迷惘。

在那个神秘青年的咒术下,除了谢伊和熙德这一老一少并未受到影响外,酒馆内其余十几号人各自一脸茫然地散去。

一时间酒馆里除了三人的呼吸声外便再无他声。

感受着紧张的气氛,谢利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笔直的腰身微微弯曲,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开始紧绷,就像一头吃人的豹子一样,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好凶狠的眼神,爵士,您从那里得到这个仆从的?我记得上次看到您的时候,您可是一个人。”神秘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谢利,但他却是在向熙德说话。

“得到?说得我好像一件物品一样。”谢利在心里嘀咕着。

“你是谁?我并不觉得我们认识。”熙德声音冷厉,颇有几分逼问的架势。

“您不认识我,但我认识您。”神秘人微笑着,他的笑容礼貌至极,无不体现着虚伪二字。

“这家伙的笑容真恶心。”谢伊在心中暗道。

“熙德·维瓦尔爵士,出身于帝国南部灰铁山脉一带的贵族家庭。少年时期参军入伍,参与过帝国对于自由境的边境战争,战功赫赫,在授勋前夜却因为醉酒殴打上级而被军队除名。”神秘人凝视着熙德,他可以清楚的看到眼前老者的瞳孔因为吃惊而紧缩了一下。

“你离开军队返回家乡,却按捺不住心中寂寞而游历大陆,在旅行途中却意外加入了一个独立于卢锡安教会的秘密组织,最后成为了——捍卫者。”神秘人继续说着,并在结尾加重了语调。

“谢伊,往他脸上来一拳。”老熙德忽然冷声道。

话音刚落,谢伊便一个箭步窜了上去,对着那个叫做神秘男子的脸上就是一拳砸去。他并没有问为什么,他就像冰冷的机器一样,执行着命令。

谢伊这一拳并不高深,也有什么太多的变化,只是单纯的快和狠,但这已然足够,他的几乎可以感受到亚伦脸上肌肤的温度。他已然可以想象出那个家伙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的场景。

可就在拳头贴在脸上的一刹那,眼前的男人已化成了一阵旋风。

风是捉不住,打不到的。

“好快的拳头,我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在离谢伊数米开外的地方再度现身,他鼓着掌,那漆黑的瞳孔里也满是欢喜的意味,好像他真碰到了一个值得赞美的事一样。

“不过,我们能好好谈谈吗?唉……我本以为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只会在小说里才会有。”神秘男人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可不会和一个对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的家伙谈话。”此时熙德手上不知何时多出在了一柄长剑,他的手掌已按上了剑柄。

剑刃一点一点地从鞘中抽出,老者的动作很缓慢,但他整个人的气势就像一头从深渊中爬出的怒兽。

雪亮的剑身倒映着壁炉中的火焰,野兽也在注视着猎物。

冰冷的寒意蔓上了神秘人的后背,他的嗓子开始发干,他咽了口唾沫,脸上强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亚伦·威尔莫特……皇帝的——夜莺。”神秘人如此介绍自己。

“啊哈~~一个间谍,怪不得举手投足之间都有股阴险的老鼠味。”老熙德冷笑道。

“阴险的老鼠吗?”名唤亚伦的帝国间谍自语着。

“捍卫者,很抱歉给您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毕竟干我这一行的人,总少用不了欺瞒恐吓这些手段,刺杀投毒这类事也常做,名声的好坏也可想而知,因此……”亚伦沉默片刻后说道。

“你想说你跟他们有所不同吗?那大可不必。”老熙德打断了帝国间谍的话语。

“不,我并不想辩驳些什么,我只想和您做一笔交易。”亚伦摇了摇头。

“哦?是什么?”老熙德问道。

亚伦嘴角翘起一丝得意的弧度,他知道他已经踏上了成功的第一步。

“您所守护的秘密,也就是——”帝国间谍开门见山,直接吐出了自己的来意。

“滚。”老熙德吐出这个很有力量感的字。

于是,刚刚那个自信满满的帝国间谍垂着头溜走了,他离开时甚至连声道别都没有。

“真是无礼,我还以为他会说声再见呢。”谢伊待人一走便出声说道,说话的同时他已溜到了那张放着鸡汤面的木桌旁,端起了那碗还未动过的汤面。

面还是热的,还在散发着香气。

“我宁愿再也不见。”老熙德收剑入鞘。

“要我分你一半吗?”谢伊指了指面,他咽了一大口口水艰难地说道。

“我害怕里面有毒。”熙德白了一眼谢伊道。

“那你一会替我收尸好了。”谢伊说完便一头埋进了碗里,面很香,于是他吃得很快,样子也很野蛮。

“额……我为什么当初遇见了你?”老熙德扶额叹气道。

“因为我任劳任怨。还具有极强的学习能力,并且是一个能完美执行零零七工作制的优秀社畜。”谢利从面碗里抬起头来说道。

“你又开始说那些奇怪的词语了,我那来自中央之国的贵族仆人。”

“我再次声明一下,我没有任何贵族血统。”谢利将空面碗丢到一旁。

“得了吧,一年前我从那北方的银松林里看到你之时,我就知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贵族。当时你的皮肤可光滑得像块绸缎,那可不是那些风吹日晒,皮肤糙得如同一头鲨鱼的老农能比较的。”老熙德不屑道。

“我确实很怀念我曾经的小嫩手。”听到熙德这么说谢伊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现在那饱经风霜的糙手,眼中差点没分泌出几滴浑浊的液体。

“更别提你当时穿的衣服了,那艺术风格我前所未见,更别提那独特的纺织材料,纵然千金也难换啊!”老熙德继续说着。

“那不过是一个印着海绵宝宝的睡衣,我当时还穿着一双粉红毛毛兔样子的拖鞋。”谢伊小声嘀咕着。

“算了……所以你当时是因为觉得我是个贵族,救了饥寒交迫的我就能获得一大笔报酬?”

“哈!我并不否认。”老熙德笑道。

“还真是直白,你就不能说无论贫富你都会救我吗?至少那样会让我对你的人格产生丝丝折服之情。”谢伊叹道。

“我这个人一向诚实,在这种事情上不会说谎的。还有,我告诉你一件事。”熙德忽然神情肃穆。

“在那打了两年仗的北方,穷人早死才是福气。”

“那……富人呢?”谢伊轻咬下唇。

“富人,运气好的能碰到我这样的游侠骑士,运气不好的就碰到些强盗逃兵之类的。”老骑士解答了谢伊的疑惑。

“可你现在也没收到我这个富人的一分感谢费,熙德大侠。”谢伊咧嘴一笑。

“所以你现在给我牵马坠蹬,拎箱提包,偶尔充当一下打手来报答我的恩情。”熙德也笑了起来。

“你说得我有些想跑路了。”

“那为什么不呢?你现在的身手当个佣兵也绰绰有余。”老熙德此时从酒馆吧台下拿出一瓶蜜酒来,给自己倒满了一杯。

“因为你救了我,还教了我不少东西。我总得给你送个终,免得你那天因为酒精中毒猝死的时候曝尸荒野。”谢伊再次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嗯……我确实教了些东西,不得不说你学得很快。”熙德泯了一口蜜酒。

“我们那里有句话,人的潜力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谢伊道。

“把人换成胸也一样。”老熙德道,然后一老一少同时笑了起来,样子可谓猥琐至极。

“来!喝一杯吧。”熙德又拿出一个酒杯。

“顺便可以给讲讲你们那里的故事。”酒杯斟满,老者注视着眼前的青年。

“那么,我的老爷,你听过侠客行的故事吗……”

“不用了,之前已经品鉴过了。”老熙德摇头。

“那就讲讲我如何获我的第一本技能认证书——驾驶证明的事吧,那会正值盛夏之时……”

就这样,背负过去的老者与来自异域他乡的青年,在炉火摇曳之间饮酒交谈着。一杯又一杯,渐渐地酒瓶已空,他们看着空空的酒杯,忽然像两个傻子一样笑起来。

而酒馆外,那个自称是皇帝密探的男人,正站在风雪中注视着酒馆内的灯光,此时他的眼中满是讥诮的意味。

“冰雪消逝于烈阳,野心者追寻着不朽的钥匙。七颗濒死的星辰下,叛军向他的王发起挑战。”

“同一团火,同一个釜。谁是豆?谁是萁?”

他喃喃自语着,然后笑了起来,笑得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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