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玉明办公室外。

周永贵慢腾腾走到门前，隔着门上的玻璃探身向屋里看着，见魏玉明坐在桌前写着什么，他略微犹豫一下，这才伸手敲门。

魏玉明抬头看看并热情地招招手:“老周，进来，进来！”说着，站起身去拿暧壶……

周永贵捂着肚子走进来。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魏玉明边说边给周永贵倒水。

“没事，拉肚子，疼一会就好……”周永贵呲牙咧嘴地站在那儿。

不能不说，周永贵装得还挺像。

魏玉明把水端过来，放下:“坐坐！”

“魏书记坐！”周永贵见魏玉明坐下后，才坐了下来。

这时，桌上电话响了，魏玉明抓起话筒:“哪位？哦，是钱所长，啥事？”

财政所办公室。

钱所长站着打电话，李智远几乎就站在一旁。

钱所长几乎看着李智远，在跟电话里的魏玉明书记讲话:

“魏书记，是这样，昨晚上我送给您的那些财政收入和支出的报表您看完了吗？”

话筒里传出魏玉明的声音:“啊，这些表格啊，我还没有看完啊，暂时先放我这儿吧！”

钱所长看看李智远，脸上露出着急的神色，惶急地说道:“魏书记，这些表格我得急等着用，上面财政局要今天就报上去！”

魏玉明的声音有些生气:“我现在这边有客人，下午一上班我就看，看完你派人过来拿！”

钱所长看看李智远。

李智远示意，不能放到魏玉明那里。

钱所长额头上开始冒汗，赶紧说:“魏书记，我手下的财务人员还得继续从这些表格取数字！”

“老钱，你是老财长所长，难道没有那些表你的手下就没法工作吗？”

钱所长脸上的汗更多了，着急地辩白道:“魏书记，不是那意思……”

话筒里传出魏玉明的声音:“那是什么意思呀？”

钱所长求助似地看着李智远。

李智远迅速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拿给钱所长看。

纸上写着:“财务有规定”

钱所长:“是，是财务有规定，各种报表属于政府机密，不能拿给外人……”

“我是外人吗？”话筒里传出忙音，显然魏玉明一气之下挂了电话。

钱所长看看李智远，放下话筒，满头大汗地问道:“乡长，他死活不给我，这咋办？”

李智远眉头紧拧，脸色阴沉。

魏玉明办公室。

魏玉明阴着脸把桌上电话推到一旁，转对周永贵说道:“老周，把你留下，没别的事，是想了解一下，那天你儿子为什么动手打人家扶贫队员？”

周永贵一脸痛苦，为难地说道:“怎么说呢？这个事儿真的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魏玉明:“那就从头说起，总能说清楚吧？”

周永贵吞吞吐吐地说道:“都这个点儿了，我是怕耽误书记吃饭。其实事不大，就是为报账的事？”

“那就长话短说，报什么账？”魏玉明虽然语气平淡，但内里显然步步紧逼。

周永贵:“就是……报那些在超市取东西挂的账？”

魏玉明:“是扶贫队挂的账？”

周永贵:“不是……那些账我在会上说了，就算为集体做贡献了，没想到就出事了。”

“等等，等等！”魏玉明问:“你还没说，是谁在超市挂的账？一共挂了多少账？”

周永贵吞吞吐吐地:“算了，也没多少账，谁挂的都算我头上，两委们团结为重。”

“老周，你的这个团结愿望是好的，但是，谁挂的账就是谁挂的账，不能你个人兜起来。”魏玉明刨根问底地:“到底谁挂的？一共有多少？”

周永贵无奈地:“两委会的人都有，一共二十几万吧。”

“二十几万！这么多？”魏玉明吃惊地说

周永贵不自然地笑笑:“平时村里迎来送往的，一年下来，积少成多，天长日久几年下来，数目就显得太大了，周良新这个混蛋，不会经营，老赊账也不及时要……算了，算了，刚才你在会上说了，要管好老婆孩子，我带个头，这笔账我当儿子的家了，为集体为村民做贡献，一笔勾销了！”

魏玉明:“一笔勾销可不行！我们党和政府讲究实事求是，该怎么办怎么办。账现在谁手里？”

周永贵:“哎哟，那天我没在现场，账在谁手里，这我得回去问问。”

“好，你回去问问吧，下午我可能到你们村去！还有，你儿子被派出所抓走，我听安所长说是暗中指使人打伤了村里一个叫高大虎的青年，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高大虎是我们马虎沟村里人人都知道的二楞子，经常干些不着调的事情，具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怎么和他结了仇，我也不清楚。我还听我儿媳妇说这事儿是高大虎诬告的，派出所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是怎么回事！”

周永贵看着魏玉明，坦然地说道。

魏玉明看看周永贵，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那好，周主任，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我还要找钱所长核实一件重要的事情！”

周永贵松一口气连忙说道:“好，魏书记，那我就先回村了。等我找到我儿子的那些烂账，第一时间跟你汇报！”

周永贵捂着肚子走出魏玉明的办公室，长嘘了一口气。

周永贵来到自己的越野车上，这才拿出手机，搜出李智远的名字，开始给李智远打电话。

财政所门前的走廊里，只有刚从钱所长屋里出来的李智远一个人在走。

李智远正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这钱所长也是老部下了，他怎么能轻易把重要的账目报表放在魏玉明书记那里过夜。难道他不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

按说，魏玉明应该看看报表走个过场，过一眼就签字圈阅了，怎么会拖这么久？难道他在认真核对查账？他是要从账目上下手了吗？

李智远想到这里，浑身一冷，暗道这个姓魏的真是不识抬举，真敢太岁头上动土。

正在这时，钱所长探身从门口伸出头，着急地大喊:“李乡长！”

李智远止步回身。

钱所长招呼着:“您还得回来一下，有个事忘了！”说罢返回屋里。

钱所长前脚回到屋，李智远后脚就跟了进来。

李智远:“什么事？”

钱所长:“坏了，镇长！”

李智远:“什么事坏了？”

“我真想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子！”钱所长哭丧着脸说。

李智远不耐烦地:“快说！到底啥事？”

钱所长回到桌子前，指着桌上的一账:“昨晚上魏书记催的急，也没顾上仔细看，就胡里胡涂，把对内、对外做的两份账，都交给了魏书记了！”

李智远一怔，倒吸一口凉气问:“确定吗？”

“确定。”钱所长指着桌面上的账，苦着脸说道:“我刚才翻了，两份都没了……”

“混蛋！”李智远真想抡起巴掌狠狠地扇这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家伙，真是怕啥来啥。李智远止住自己动手的冲动，冷冷地说道:“钱文忠，我真想一巴掌抽死你！关键时刻你给我掉链子？”

“我混蛋，我混蛋！”钱所长知道不妙，自己抽了自己两耳光，求救似地说:“乡长，你得赶紧支个招啊，不然，魏玉明详细追查起来，我就麻烦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李智远埋怨地:“前天晚上，他派人借一千块钱你该给他！”

钱所长委屈地辩白道:“你不是说让我严控一切支出，趁机造成假象，给县财政制造压力，争取环保部门的同情，马虎沟村石料场就不会停产吗？”

“我让你严控，让你严控魏书记了吗？”李智远说着，思索了一下:“记住，魏书记要问，为什么要做对内、对外两种报表，你就说，想给乡里留点私房钱，一旦财政出现紧张，可以救急，隐定人心。这种私设小金库的事情，各个乡镇或多或少都有，不是太大的错误，听见没有？”

钱所长心头暗喜，赶紧说道:“听见了，听见了！”

这时，桌上电话响了。

钱所长看看李智远。

按说这个点儿，已经过了吃饭时候，钱所长拿不定主意接不接。

李智远:“快接呀！”

钱所长拿起话筒:“喂？啊，是魏书记……好好，我马上下楼，就到。”

钱所长放下话筒，无助地看着李智远说道:“坏了，肯定找我追查两套账的事情！”

李智远:“看我干什么，这事你能躲得过去吗？按照我说的去好好解释，赶快去吧！”

李智远刚从钱所长的办公室回到自己办公室，手机就响了。

李智远看一眼，上面显示出周永贵的名字，他快步回到屋里，随手关上门，这才接听电话。

手机里立刻传出周永贵讨好的声音:“李乡长，我中午请你吃饭，现在能出来吗？”

“老周，我这儿有点事脱不开身，过会儿吧！你先去柳总的石材公司等我！我也正好有事情找你！”李智远低声说。

周永贵连忙道:“好，好，我就在柳总的公司等你。”

李智远放下手机，皱着眉头，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看来，不该发生的麻烦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