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办公室。

长长的走廊没有一个人影儿，寂静得有点儿凄冷。

郝大勇从楼梯上来，在走廊里挨个看着门牌，最后在一个写着办公室的房间前停下来。

门关着，但里面明显有人。

郝大勇轻轻地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请进！”

郝大勇于是推门走进去。

一个四十来岁的面容富态脸色冷峻的中年女人面前的电脑开着，见有人进来，放下手里的小化妆盒，端起水杯，转过身看着郝大勇。

屋里三张办公桌，除了这个中年女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对桌办公。

刚才说“请进”的应该是那个年轻女孩！

郝大勇根据办公室里面的布置，确定那个中年女人应该是个主事的领导，就径直朝她走过去，同时说道:

“同志你好，我是……”

无巧不成书，这个中年女人正是胡县长的妻子何玉琼。

何玉琼刚刚从财政局办公室主任提拔为民政局的副局长，因为民政局暂时没把她的办公室装修收拾好，又加上何玉琼安排分管民政局的办公室，所以就临时在民政局办公室办公，整体环境就显得比较拥挤逼仄。

何玉琼绷着脸，打断郝大勇的话，随手朝旁边两张对桌的人指指，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正忙，你有事先跟他们说！”

郝大勇只好转身来到对桌前，对那两个年轻人说道:“我是马虎沟村扶贫工作队的，我姓郝……”

那位女青年办事员指指客人坐的沙发，比较委婉地说道:“你好，你先坐下说吧！”

“谢谢！”郝大勇坐下继续说着:“是这么回事，我要跟咱们民政局的领导汇报一下:我们村有位抗战老战士，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扰美援朝，是个连职干部，立过大功，负过伤，五六年转业到地方……”

何玉琼忍不住再次打断郝大勇的话，不耐烦地说道:“这些老皇历不用说了，长话短说，你要办什么事吧？一会儿我们还要开个会。”

女办事员见郝大勇有些尴尬，赶紧不好意思地指着何玉琼对郝大勇介绍道:“这是我们何副局长！”

“哦，何副局长！”郝大勇主动向何玉琼点点头，转对女办事员:“我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助老人把党员关系和干部身份找回来？”

女办事员刚要开口:“这位老人……”

何玉琼冷冷地打断女办事员的话:“这事办不成！没有上级有关文件和批复，这事不能办！”

郝大勇压着火气，尽量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我听说上面有政策，据说像这样老战士可以落实政策？”

何玉琼依旧和一个机器人一样毫无感情波动地冷漠说道:“据我所知，这个落实政策的时间已经过了！”

郝大勇怀着一丝期望问道:“能补吗？”

何玉琼道:“没法补了。已经截止了。这得怨他自己。他当时为什么不来？”

“他是住在山沟里的一个九十多岁的一个老人，交通和通讯都不方便！”

郝大勇耐心地解释道。

何玉琼:“他不能来？他的儿子孙子或者其他能来的亲戚能来也行啊？”

郝大勇道:“目前老人自己生活，没有别人帮忙！”

何玉琼:“这不是理由！”

郝大勇:“老人九十多岁了，身体又不好，他就这点愿望，看能不能通融一下？他原来的党证、军官转业证和军功章都有……”说着，欲取老人的那些证明。

“你不用拿那些东西了，我们见的多了！”何玉琼说着起身走过来:“同志，我们不是不帮你，是国家有政策卡着我们，国家政策怎么可以随便通融呢？”

郝大勇:“何局长，老人的情况确实值得同情，能不能帮下忙？这事真的那么难办？”

何玉琼一字一句地:“不是难办，是没法办，等下回落实政策的时候再说吧！”

女办事员:“何局长，要不，让这位同志到老干部局去看看？要是老干部局那边能把老人的老干部身份恢复了，可能还有点希望？”

“行啊！”何玉琼转对郝大勇:“刚才我们这位同志说了，你可以到老干部局去看看，看看他们能不能帮你。”

“好吧。”郝大勇站起身:“谢谢！”抬脚向外走去。

何玉琼在郝大勇身后风言风语地说道:“哼，就这木头样子，去也白去！”

政府办公楼里。

郝大勇非常郁闷地走出民政局，沿着楼梯快步走下来，可是他在走廊里找了好久，也没有发现老干局的门牌。

这时正好有一个小伙子拿这文件夹出现，郝大勇连忙向他打听道:“同志，打听一下，老干部局在几楼？”

小伙子警觉地看郝大勇一眼，见郝大勇一身正气，目光平和，这才说道:“这是三楼，在四楼西头呢！”

“谢谢！我怎么下到三楼来了。”郝大勇转身返回四楼。

县委政府大院门口。

李智远的城市猎人越野车慢慢驶入。

李智远看着车前面，却在拨叫电话。

电话接通，李智远恭敬地问道:“胡县长，我到了，现在方便上去吗？”

手机里传出胡县长的声音:“上来吧！”

“好！”李智远拎起包推门下车。

县老干部局内的一间办公室里，郝大勇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桌面上摆着老军人老邹的那些军功章和证件、复员建设军人证明书。

一个干部看着手里残缺的党证，对郝大勇说:“郝书记，这些东西看来是肯定真的，要是按照老人实际情况，应该是属于抗日时期老干部。”。

郝大勇:“对，是这样。”

干部:“哎呀，这事恐怕不好办！尤其是想恢复他的老干部的身份，就更难了。”

郝大勇:“难在什么地方呢？”

干部笑笑:“难在钱上！”

“钱？”郝大勇不解地:“这跟钱有什么关系？”

干部:“看来你不是地方上的扶贫干部？”

郝大勇:“对。”

“你知道我们现在的财政有多难吗？”干部说:“像这样的老干部，如果真的恢复了他的老干部身份，每月要发给他七八千块呢？”

郝大勇:“他出生入死，为新中国流过血，拿这点钱还算多吗？”

“按说是不多……可这些，咱们谁说了都不算。”干部说着，指指老人的东西说:“收起来吧，别弄丢了，你呀，还得先去民政局，他们那儿确定了身份，同意了，盖上章，才是我们这儿。不然，咱们说啥都没用。”

“好吧，我只能再去跑一趟了。”

郝大勇开始小心翼翼地包着老人的这些证件，准备再回民政局一趟。

不过，郝大勇想起那个叫何玉琼的女副局长没有表情的死人脸，就觉得有说不出的厌恶。

老邹的事情，跟这样的女人打交道，郝大勇第一次有了不好的失败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