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华正砚是她在这个世上第一个朋友，也是遇到的第一束光。

如果要就此别过，也希望能由他亲口说出。

从对面街道到华家医馆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宁屿儿夹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却走了很久。

“诶？你这姑娘哪里来的？怎么插队啊？”

排队等坐诊的一男子看宁屿儿径直走上医馆门前的台阶，冲她叫嚷着。

后面的人也指指点点的，相互议论这是哪家的姑娘披头散发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宁屿儿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事，她只想见到华正砚，兴许这其中有什么误解。

她的右脚刚刚抬起要迈过那门槛时，白色身影将她从台阶上拉到了医馆门外的小巷旁。

宁屿儿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挣脱：“叶公子，你为什么拉我——”

宁屿儿话还没说完，华家医馆正门口的帘子被掀起来了，几个人有说有笑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秃发丞相大人！”有排队等候的人忍不住大声说道。

“草民拜见丞相大人！”那些排队的人见状都开始行跪拜礼。

“大家都起来吧，”是秃发平苍浑厚的声音，“本无意打扰大家看诊，刚好办事路过华家，便来看看，毕竟以后也是亲家了。”

“丞相大人，您两家的喜事日期确定了吗？”人群中有好事八卦者问道。

“十日后，”秃发平苍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也没有怪这人好事，“俩孩子两情相悦，本相和华郎中也都希望他们早日成婚。”

宁屿儿的眼神穿过人群，看到了跟在秃发平苍身后的华正砚，他没有说话，离得有些远，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还好刚刚没有进去，若是冒然冲进去，撞上秃发平苍和华郎中，场面只怕不会好看。

“两情相悦，”宁屿儿心里忍不住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一时觉得讽刺。

“华家是医药世家，救死扶伤，又有正砚这样有出息的孩子，如今他也要成本相的女婿了，真是天作之合。我相信正砚这孩子一定不会辜负皇上和本相的期望，为江山社稷贡献力量。”

“多谢丞相信任，正砚定不负丞相期望，照顾好无虞，为朝廷效犬马之劳。”

是华正砚的声音，听到这句时，宁屿儿只感觉心里仅存的一丝侥幸也被浇灭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抗拒，听得出来这都是他想要的。

秃发平苍看起来倒是挺融入百姓的，语气亲和，人们对他的话反应也都很好。

“吉日到时，丞相府也会给大家送喜糖，多谢各位的祝福！”

丞相说完这句话后便坐上轿子回府了。

宁屿儿背过头，怔了许久，都没有勇气再回头看。

“叶公子，我们走吧。”过了许久，宁屿儿才抬起头冲叶尧说道。

叶尧的嘴巴张了张，本想说些劝慰的话，却见宁屿儿双目失去了光彩、面容灰涩，似乎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便什么都没说，只是跟在她后面走着。

“公子，你在这里啊！”

赵诉方才在马车上往外看了半天无果，丞相一行人走了后，好不容易人群退散，才找到叶尧。

公子都在走路，赵诉不好继续坐马车，便让那车夫先回府了，顺便找了一小厮将叶尧骑来的马送了回去。

“宁姑娘这又是怎么了？”赵诉双手交叉在胸前，满腹狐疑地看着走在前面走的宁屿儿，“现在都能自由出入了，怎么这背影看着更难过、更落寞了？”

见叶尧不说话，赵诉继续自己猜想：“宁姑娘的脾气一直都有点怪，难道是好不容易出来喜极而泣？或者是被我们对她的帮助感动到了？”

“你若是能少说两句，也不至于‘妻管严’那么严重。”叶尧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依旧追随着前面的背影。

“……”赵诉一时被噎住了，打量了一下叶尧，“算了，您现在已经不是小公子了，是皇上亲封的少将军了，今日进宫比试的人当中也算是独一份了。”

“屿儿，你不要太难过了，为了这种人不值得。”阿司用“魂语”说道。

宁屿儿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她只想朝前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凡间的男人就是这样，仕途名利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娶妻，不过是铺路的工具罢了，娶谁不是娶，不如娶个家世背景显赫的。”

阿司的“魂语”唠唠叨叨的，她最不会安慰人了，只会帮着吐槽，而宁屿儿的神思也不在此处，所以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宁姑娘，你身体还没完全好，还是先跟我回叶府吧。”叶尧见宁屿儿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而她的步子却一步比一步沉重，怕出什么意外，便拦在她前面说道。

“这几天已经给叶府添了不少麻烦，叶公子早点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宁屿儿停住脚步，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

“可你不能再去城外那座破庙了，绿怡院的老鸨听官兵描述你的特征后，举报说你就住在那里，若是你现在回去，他们回怀疑你的。”

“那我便在这街上呆一晚上，反正我没有家，四处流浪也习惯了。”

叶府毕竟只是暂居的地方，而她不会有家了。

“我不能扔你一个人在这街上。”叶尧感觉腹部突然一阵疼，自觉可能不妙，便有些着急地拉起宁屿儿的胳膊往叶府方向走。

“我不去——”

宁屿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些烦躁，用力想要甩开叶尧的手，但这对男子而言也不算太大力，谁知叶尧竟因此摔倒在地。

宁屿儿这才从低气压中跳脱出来，想要上前扶起叶尧。

“宁姑娘，您之前救了老夫人，我之前也对你说了一些冒犯的话，但我家公子为了还你自由，不惜以身试险，你怎么还这样对他呢？”赵诉先扶住了叶尧，他像是有满肚子的怨气，“他本来身体就虚弱，今早还去宫中与其他人比试了，就差最后一根稻草压他了。”

“别说了，”叶尧忍着痛勉强靠着赵诉站了起来，“屿儿，你现在一个人真的不安全，跟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