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吗？”她急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空气是如水的冰冷。

半晌后，黑暗中传来一道清隽温柔的声音，“你希望是谁？”

唐昭昭的心跳简直快要停止跳动。

为什么是他？

他为什么……

唐昭昭无法把他这个人和现在所做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仿佛是冰块与火焰，两个本来就是不相容，一碰即化的东西接触在一起，就是毁天灭地的威力。

明明已经听出来了，可是她心里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那你把出脸露出来，让我看一看。”

兴许是发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识破离，卡利卡亚失去了躲藏的兴致。

眼前的女孩双眼无法维持聚焦，她在黑夜中什么都看不到，卡里卡亚思索片刻，撤去了笼罩在周围的黑暗力量，月光重新透入窗户，女孩陷入半懵懂的状态。

她没来得及适应这份难得的光明，就看到眼前的人伸手扯掉了头顶的斗篷。

一头冰蓝色的长发水一般从帽兜里倾泄而出，连月光都流连不舍的跳跃在他的发丝上。

长发下，是堕天使那张美到雌雄莫辨的脸。

最近以来都以银色示人的眼睛中发出瑰丽的蓝色，像是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只需要一眼就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此刻温柔的声音更是像水一样倾刻间就缠绕住了她，让她隔绝在一个感官包覆着的真空环境中，完全无法思考。

“你不是猜到了吗，是我。”

心性漠然的堕天使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女孩在知道是他的情况下，还露出那么震惊的表情。

她整个人身体僵住，沉浸在一种惊讶到停止思考的状态，像是脱了线没有生命的可怜木偶。

由于身高的落差，她还要仰着头看他，纤细的脖颈几乎折到了一个极限的角度，这样近距离的暧昧接触让她的呼吸频率变快。

卡利卡亚认为最近的自己很奇怪，为什么就连女孩呼吸声都让她觉得可爱。

可高傲的堕天使，怎么会允许自己流露出那样折损体面的情绪。

几乎是从女孩能看见开始，他就回归了那种冷淡平静的模样，和刚刚在黑暗中做出暧昧亲近动作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个。

“竟然真的是你，卡利卡亚。”

唐朝朝艰难的开口。

她这种难以接受的表情让卡利卡亚微微皱眉，就好像看到他的脸之后是一件多么让她不舒服的事情一样。

为了缓解这种认知所带来的不愉悦心情，卡利卡亚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

“你今天为什么要问那只银龙那些问题？”

“什么问题？”

视觉的冲击让女孩有些回不过神，月色下的少年清冷的像一座白玉雕塑，身上没有丝毫人间的烟火气，她无法想象这样的少年在前一刻还对自己上下其手。

他是这么的道貌岸然，干净无瑕，不染尘埃，几乎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可是这样一个人不但是堕天使，还是对她冒犯的夜访者。

“那个半精灵，以及那只银龙，艾斯帕尼大陆的事情为什么不来问我？”

卡里卡亚很笃定，小龙知道艾斯帕尼大陆的沉寂跟自己有关。

他们形影不离的，从黑暗森林到现在，可是女孩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去问那只银龙，而不是过来问他。

卡利卡亚说不上来自己这种情绪算什么，究竟是嫉妒还是厌恶。

毫无疑问，他并不喜欢那些接近女孩的异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讨厌，从天堂堕落之后，他再也跟平等博爱温和的天使无法挂钩，染上黑暗堕落的的堕天使，注定会变成与魔鬼并称的黑暗生物。

而现在只是第一步。

他对女孩的管控已经超出了一个伴游人或者是宠物和主人的概念。

唐昭昭的反射弧似乎在黑夜中不能正常视物的情况下变得迟钝很茫然，她眨了眨眼睛，随后顺着自己的本心回答，“不想问你。”

这样的回答瞬间就引来了堕天使不愉快，他那双泛着蓝色光芒的眼眸眯了眯，随后竟然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温和的笑容。

“为什么？”他平静的问。

“因为你不会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告诉你呢？”他伸手覆盖在她纤细的手臂上，五指收拢，忍不住用了力气。

一想到因为他好奇那些事的答案，而去接近那只对她有所图谋的龙和那个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半精灵，卡利卡亚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愠怒。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怎么就知道我不愿意告诉你了？”

唐昭昭也变得迷茫起来，她潜意识里认为这是卡利卡亚堕天的原因，也涉及到他黑暗的一面，没有人想被挖掘到自己过去不堪的事情，而据银龙和半精灵所说，卡利卡亚的堕落伴随的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天使堕天要忍受跟骨摧毁，血肉骨骼断裂重塑的疼痛，强过世界上任何人的可怕想象。

她知道卡利卡亚做出的事情一定有他的理由。

少年伸手抚摸女孩柔软的长发，眉眼慈怜像是教堂中的圣母像，“你想听的话，我都可以告诉你，你应该信任我的不对吗？”

他说出来的话，像是催眠一样，具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女孩在不知不觉间就被真言咒束缚，只能顺从的任由他动作。

“乖孩子。”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向她娓娓道来。

……

诸神之战后，曾经古老的神明被驱逐到奥林匹斯山上，他们的被天地意志抹杀后羿，逝去的神灵的天地需要新的神明诞生，于是至高神便出现了。

至高神征服了人间的信仰。

至高神带来了他亲手创造的新的人类，一开始也犹如慈爱的父一般，神教会了人类用火，使用文字，修建房屋和种植食物。

文明的火种播下。

很快，华丽的宫殿精致的车马，无数的黄金宝石便在人类城邦出现，随着文明的不断升级，一种全新的概念也在人类社会中诞生，那就是崭新的统治意识。

最早的时候一旦有了天灾人祸，人们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向神明祈祷，祈求他们能够让自己脱离苦海。神明能够听到，万事万物能够看到过去和未来，凌驾于一切之上，当然听到了这些人的可怜祷告，可是他们不予理会，偶尔献一献光明，给一点声响，让他们以为自己看到了神迹，还感恩戴德。

可这样的恩惠是注定薄弱的，只要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人们就会学会反思。

于是第一个敢于反驳神的人出现了。

那一天，海中央那个最富饶的大陆上有一个年轻人对着上天好奇的感叹，真的有神吗？如果有全能慈爱的神，为什么这个世界还会有苦难？为什么那些善良的人不会有好报，那些作恶的人却福泽连绵。

水晶天上的神听到了这个青年的疑问，睁开了那双能够看到万事万物的双眼。

祂用了另一种方式回答他。

那一日，神的印记在这座古老的大陆上显现。

神赠予了人类一个与众不同的礼物。

瘟疫。

是的，瘟疫。人类的信仰出现了问题，一定是因为生活过得太过平静，如果生活多点精彩的事情打乱他们那无聊到胡思乱想的思绪，就一定会制止住他们奇怪的充满冒犯的想象。

随后就是一场割裂。

不知道是哪位天使传达了神的旨意，在教廷显现了身形，传道士们看到了天使的神迹，便大肆宣扬是有人因为信仰问题而触犯了上天，他们要赎罪。

人们不断的祈祷和向上天赎罪，那些具有反叛思维的人被定义为“蝼蚁”和“残次”的存在，被同类称为最下等的物种。

经过了可怕瘟疫的席卷，几乎有半数的人类都因为这场瘟疫而倒下。

神悠悠的收回了自己拨弄命运的手，并指派自己最宠爱的天使卡利卡亚降临陆地去安抚和拯救那些剩余的人们。

为战斗而生的炽天使就这样降临在了那座尸横遍野的大陆。

最早潘多拉女神带着魔盒下界时，天堂曾经掀起过一阵讨论，好奇的天使们都在问，到底是什么冒犯到了水晶天上的神有人说是巨大的过错，又有人说肯定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孽。

那些讨论没有传到卡利卡亚那里，他是天国的圣座，无聊的讨论总是在他到来的时候适时的戛然而止，天使们露出尊敬崇拜的样子，安静的垂眸，甚至不敢直视这位美好圣洁的天使。

于是埃斯帕尼大陆对于卡里卡亚来说就是一个崭新的，没有任何刻板印象存在的白纸。

下界的第一时间，卡利卡亚看到了那些孩子。

那些瘦弱的，衣不蔽体，被母亲抱在怀里，几乎像是枯黄树枝一样的皮包骨头的孩子。

有的甚至不再有母亲，他们坐在自己母亲的尸体旁，天真能懂的眼睛还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探究，并不知道究竟是多么残忍，可怕的事情降临在了自己身上。

天使是博爱的，他们怎么会有恻隐之心呢？

一定是人类犯了错，所以才会被惩罚吧。

卡利卡亚一一路过这些地方，来到了瘟疫肆虐最严重的宫殿。

作为大陆上最大的，占有统治地位的帝国，这里的最高掌权人动摇了信仰。

那个曾在仰望星空时发出好奇疑问的年轻人，就是这个大陆上最大的帝国，艾斯帕尼帝国的年轻帝王。

此刻他并不像宫廷中的大部分人那样痛苦的死去，而是维持着半死不活的模样，她的身体已经完全腐烂，可是意识还是清醒的一只眼睛失明了，另一只眼睛只能够隐约的看到光影的轮廓。

昔日辉煌的帝王苟延残喘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用那只浑浊的眼睛看着浑身散发着神圣光芒的六翼天使，一步步优雅缓慢的走来。

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帝王此时脸上满是扭曲的怨蹭，他不再年轻，眼角爬满了褶皱，沟壑丛生的脸上满是污泥。

那双浑浊还能视物的眼睛中扭曲的愿毒，简直如有实质，像淬了毒的匕首一般看向垂眸俯视他的天使。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甚至说不出一句话，也没办法张开他那张带来这一切罪恶的嘴，诅咒眼前这个美丽而强大的生物。

卡利卡亚这次带来了神的旨意，他要让这个青年亲口说出请求上天宽恕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