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朽木冬子的话语,夜无月脸上的挣扎与痛苦愈发剧烈,最后终于是遏制不住。
“我怎么想的?好,我告诉你!”
夜无月放弃抵抗,倏然间睁开眼,眼里满是悲伤地与她对视:
“很简单,我的目光已无法从你身上移开,心里已被你的身影所占据……”
“但这是不允许的,由一喜欢你,我的挚友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他,”
“我有女朋友,我不能背叛她,但我也无法放弃你,无法磨灭对你的情感,”
“哪怕已过去整整七天零五个小时,我也无法放弃你……知道了么?”
说罢,他无力地倚靠在墙,脸上满是苦涩与悲哀。
全部说出,心里也没好受一些,反而更加迷茫痛苦,无法自拔。
“我……”
朽木冬子听完,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也不知道该给予什么样的回应。
世俗,如枷锁一般,将他们紧紧捆住,只能挣扎,不能挣脱。
“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吗?你能替我做决定吗?我该割舍谁?或是赋予我勇气,让我亵渎自我……”
夜无月如溺水之人一般,拼命地想抓住救命稻草,不想再痛苦下去。
他希冀着朽木冬子替自己做决定,哪怕……要自己背叛,要他选择她。
反正怎么样都是扭曲的,都是不完整、有憾的,不如就让她来赋予自己忤逆一切的勇气。
“我……无法为你做决定。”
朽木冬子也闭上眼,声音悲伤又无助。
不想被扔下,不想让特别流逝于手中,也不想自私地让他选择自己。
“那请你出去吧。”
夜无月瞬间心如死灰,脸色灰暗到极致,声音满是麻木。
她们都不替自己做决定,那好,那就这样彼此折磨着吧。
——他们,已等不到云开雾散之时。
所有人,都将在不幸的痛苦泥沼里无法自拔,声声祈求着救赎。
“夜无君……”
“出去。”
“……”
就这样,朽木冬子无言低着头,步伐沉重地离开。
哪个选择,她都无法作出,也无法去分担夜无月所怀有的悲哀。
‘选樱……朽木该怎么办?’
‘选朽木……就背叛了所有人。’
‘选她们……就背叛了由一和小鞠。’
夜无月无力地倚靠在墙角,缩成一团,心里满是迷惘。
无论哪个选项,都是错误的。
这整整七天零五个小时,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每一选项所要承担的后果。
可每个后果,他都无法承受。
他需要她们来逼自己做出选择,赋予自己勇气。
可是,没有人选择他,都把选择权交给他……
“啊啊啊——!”
最终,夜无月悲恸地嘶吼着,一拳狠狠砸在墙上!
半晌后,拳头垂下,徒留一个血印醒目地留在苍白的墙上。
“哥哥!”
夜无萤刚送走脸色低沉的朽木冬子,却突然听见楼上的嘶吼。
她连忙转身跑上楼,闯进哥哥的房间里,却看到这样恐怖的一幕!
“哥哥!你是笨蛋吗?!”
泪,夺眶而出,心里瞬间满溢着悲伤与不知所措。
看到这样痛苦的哥哥,她不禁一阵揪心,阵阵悲伤侵袭而来。
夜无月一言不发地低着头,闭着眼,有种奄奄一息的感觉。
即使听见妹妹的哭喊,却还是无动于衷。
也是呢,自己都坠入深渊之中无法自拔了,哪还有余韵管别人呢?
反正……已经伤害够多人了吧?
“快包扎一下吧!大笨蛋哥哥!”
夜无萤扑上床,用自己的小手握住哥哥的手。
此时,夜无月的左拳指骨处裂开了几道口子,血顺着指尖滴落,将被子染上几分鲜红。
面对妹妹的举动,夜无月微微抬起头,半垂着眼看着妹妹,眼里满是麻木。
他的眼眸已失去了高光,彻底黯淡下来。
什么也没说,但无声胜有声。
“哥哥,哥哥……!”
夜无萤见状,立马抱住了他,在他怀里哭喊着。
她好害怕,害怕这样如行尸走肉般的哥哥。
陌生、前所未见……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哥哥吗?他为什么会这么伤心?为什么?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啊!”
她要帮他,帮他分担痛苦,帮他从麻木与挣扎中解脱,无论要她怎样都好!
“……”
夜无月仍然一言不发,就这样睁着空洞的双眼。
“哥哥!你说话啊!”
“为什么不跟我说?我想帮你啊!”
“哥哥,哥哥……!”
最终,夜无月还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想说。
夜无萤索性放弃询问,就这样紧紧抱着他,一直无言泪流。
一分钟,两分钟……直到一小时后,他们仍保持着这样。
夜无萤早已停止啜泣,因为泪早已流干了。
但心里的那份悲伤,却没因为泪停而消减,反而愈发浓烈。
今晚,夜无兄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渡过难眠之夜。
他们一个倚靠在墙,一个依偎在怀。
谁也没开口说话,谁也没曾动弹,仅是这样保持着。
到了后半夜时,夜无萤在哥哥怀中,脸含悲伤地睡去。
她太累了,特别是精神。
“萤,对不起……”
夜无月感受到怀里传出的均匀呼吸,干涩的嘴巴动了动,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他伸出一只手,轻搂住妹妹娇小的身体,随后闭上了眼。
——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时。
夜无萤身体微微动了动后,眼睛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哥哥的睡颜……
即便是睡着了,脸上还满是麻木、痛苦呢。
这让她的心不禁一痛,脸色也变得悲伤起来。
完全不知道哥哥发生了什么,樱姐姐也不跟自己说。
“哥哥,你为什么这么痛苦呢?”
夜无萤轻声呢喃着,伸手抬起他的左拳。
在那里,有几条泛黑的血痕,从伤口一路沿着手指蔓延而下。
看了一会后,她放下这只手,从床上起身出去。
下楼来到洗漱间,装满一盆清水,拿了一条毛巾后,又上楼回到房间内。
夜无月早就醒了,本来也没怎么睡,一直是意识朦胧。
他双眼通红,眼白里布满血丝,脸色疲惫极了。
夜无萤拿着毛巾来到他面前,为他擦拭着手上血污。
“哥哥,别伤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也可以依靠我,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哥哥的忙,但哥哥难受的话,我可以给哥哥一个怀抱,努力安慰哥哥……”
“我想看见脸色平和,一直带笑的哥哥,
“还有如平常一般跟我开玩笑、是个妹控的哥哥,”
“我不想看见现在这样的哥哥,我想……”
话还没说完,却已是哽咽。
昨晚流干的泪,又从眼眶中浮现,顺着脸颊边缘滴答滴答垂落。
一滴滴,滴在夜无月的手上。
过了一会,她伸手擦了擦眼睛,深吸了口气,抑制住眼泪。
“抱歉呢哥哥,明明是要鼓励你,自己却自顾自哭了。”
然后,她努力绽开一个笑容。
“……”
夜无月无言地看着这份笑容,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这样耀眼的笑容,宛若是在满是污秽中绽开的清莲一般。
他不禁闭上了眼,不敢直视这份笑容。
“哥哥,是和樱姐姐发生了什么吗?能和我说说吗?”
“如果是吵架的话,我会帮你一起想办法的,也会努力去祈求樱姐姐的原谅,”
“哥哥,不要不说话,好吗?”
夜无萤依旧在自言自语着,不管他回不回应。
擦完血污后,她又为哥哥擦了擦脸。
但那份疲惫、麻木,显然是不会被轻易拭去的。
“萤……什么也不用说了,这不是说出来就能解决的。”
夜无月终于开口了,只不过因为嗓子干旱,加上许久未曾说话,声音沙哑低沉,充满了不自然。
“……好,我不会问哥哥了。”
夜无萤闻言,沉默了会后点点头。
接着,她又道:“但我会一直陪着哥哥,直到哥哥打起精神来的。”
对此,夜无月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吧。
“哥哥,我先去给你做早餐,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嗯。”
“那跟我一起下楼吧,我扶你。”
在妹妹的搀扶下,夜无月起身,沉重地下楼,走入浴室。
“哥哥……”
夜无萤看着关着的浴室门,呢喃一声后,进入厨房准备早餐。
之后,夜无兄妹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餐,又互相依偎着。
他们就这样渡过了一整天。
——
时间倒转,回到朽木冬子从夜无家离去的时候。
步伐沉重、心情亦是。
她甚至是不知怎么乘上电车、怎么回到家的。
面对家臣的忧虑,她一言不发,脸色低沉地回到主室内。
这么悲伤的感觉,已经是许久未曾感受到了吧?
从那次,双亲出事的那天起——
“冬子?没事吧?”
这时,和室的门被拉开,奉子脸色忧虑地走进。
“没事。”
朽木冬子摇摇头,脸色却仍有一丝悲伤余韵。
与夜无月的对话,给予了她很大的冲击,以往那份淡漠,再也维持不住了。
“冬子,是因为夜无君的事?”
奉子来到她面前跪坐下来,声音轻柔地询问。
“嗯……”
“吵了一架吗?还是?”
“他让我选择……”
朽木冬子如实将那段谈话说出,一字不差。
无论是自己的质问,还是他那满是痛苦的话。
奉子静静听完后,将自己的想法与见解道来:
“冬子,幸福不是选择就能得到的,是要去努力把握才能拥有的,”
“一面是重要的朋友,一面是幸福,无法抉择很正常,可是啊……”
“世上真理是有舍有得,不能同时兼顾的,有一句话不是这样说的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夜无君肯定是有让那位久岛小姐选择的,但她没选择,所以又让你来选,”
“而你也没选择,所以他才这么悲伤。换作是我,我会替他选择,哪怕这会背叛朋友。”
爱情,有时确实是要具有勇气,来挣脱世俗的枷锁。
夜无月需要这份勇气,需要有人推着他前进,逼他做选择。
因为他已经没有依靠了。
他就像是溺水的人,而你是那根稻草,只要能被他握住就好,不管有没有用。
奉子只是粗略听了过程,就能明白一切。
“可是,我无法选择。”
朽木冬子低下头,轻声说着,眼里有着悲伤。
久岛樱在帮她,她明白,所以她无法抉择。
能和夜无月有这么一段暑假回忆,都拜久岛樱所赐。
她也想让夜无月选择她,去占有那份特别,但说不出口。
想来,久岛樱也是吧?
“那夜无君只会更痛苦,他自己是无法选择的,再多时间也不能。”
奉子叹了口气,稍稍有些头疼。
自家大小姐优柔寡断的,难以承朽木家主之位啊。
虽然不存在其他支脉夺权,况且她会帮大小姐扫平障碍,但优柔寡断,总是不好的。
“奉子,让我一个人想想吧。”
“……唉。”
奉子闻言,幽幽叹了口气后,起身离去。
可惜,在这件事上她帮不上什么忙。
若是擅自行动,只会适得其反,让事情变得更糟。
‘冬子应该也要走出那次打击了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去往别室,处理着自己该处理的事。
朽木冬子听着和室门被关上的声音,双手叠放在桌,将头侧枕上去。
一闭眼,脑子里满是夜无月的身影。
只是,不在是那祥和带笑、一直在默默帮助自己的样子了。
而是痛苦、挣扎、麻木,阴暗等种种负面情绪交织的他。
这让她不禁也变得难受起来,变得挣扎。
此刻,他在想什么时呢?又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一定还满是痛苦的吧?
好想鼓励他,好想让他绽放笑容,好想……
可惜,自己将这份‘好想’的资格放弃了。
倘若在那时,让他选择自己,现在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他会不再痛苦吗?会想明白吗?又会与自己在一起,而背叛所有人吗?
不知道,但结果多半会是这样的吧。
她很想这么做,但也同时放不下文艺部的所有人。
他们也是自己的朋友,是珍贵、好不容易成为的朋友。
“夜无君,如果,你来选择我的话……”
一句呢喃,回荡在偌大的和室内,幽幽回响着。
后面的话,被强忍着吞下,掩在心底无法说出。
在这个夜晚,他们都在思念着彼此的事,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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