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壶热茶值不了几个钱，但段宝龙平等人还是觉得不公平，不是他们承担不起，而是谭琳耀武扬威之后再让他们买单，这让他们有一种吃瘪的感觉。

答应了就会比别人低了一头。

掌柜不敢收谭琳的钱，见到李鸣谦主动揽了下来，心里万分感激。

在唐人街开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正常的经营性开销外，还得给所在势力的堂口缴纳准入费，每月缴纳治安费、税费、增值费等，种种名目，就算是账房先生也头疼不已。

作为唐人街最大的饭馆，掌柜郎全安每月交给洪化堂的钱就占到了毛收入的十分之一，算下其他杂七杂八的开销，结余就所剩无几了。

“兄弟，千万不要得罪他们，有什么先忍忍。”郎全安见李鸣谦爽快耿直，出于好心提醒了一句，“以前有一个叶拳师，在这边开了家武馆，就因为看不惯洪化堂的所作所为，跟洪化堂的干起来了，结果被那个谭琳一脚踢中了心口，没几天就吐血死了。一家人也落得个家破人亡。我看你也是练过的，最好的做法还是先保存自己。”

李鸣谦点头答应，问道：“不知道凤舞堂会不会好点？”

“没多少区别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凤舞堂不卖人口，不卖大烟膏子。”

“洪化堂难道也卖大烟膏子？”李鸣谦很诧异，陈天洪可是因为这个才跟洋人干仗的，可是从亚洲来到了美洲，他反而做起了他曾经反对的生意。

“大烟膏子挣钱啊，你看看外面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他们中有一半人离不开大烟膏子，他们中很多人到这里已经超过了十年了，可是十年了，他们一分钱也没存着，全部被自己几口吸掉了。”

“还有百花坊，那就是洪化堂开的。我听说有一种猪仔船是从大清国运壮劳力的，这么多年，得有好几万人来到这里，那可都是血气方刚的壮劳力啊，你不能指望他们能够这么多年自己解决。洋马骑不上，所以洪化堂就买了很多小丫头，把她们送进了百花坊。”

“除了百花坊，还有鸿运楼，其实就是赌场，里面随便动点手段，你的银子就全被吞掉了。”

“所以我们这里有个说法就是白的骰子、黑的烟膏，还有两片雪花刀，掏空你的骨髓和腰包，沾染上了神仙也难逃。”

“两片雪花刀是什么？”龙平听得很认真，也很虚心的请教。

“那是温柔乡，是销精库，任你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软刀子消磨，软刀子磨肉，一刀一刀好逍遥，等你回过神你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你还是个孩子，千万不要被这个缠住了。”段宝开起了玩笑，其他人都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龙平受李鸣谦的影响很大，脸皮子又薄，急忙争辩道：“我怎么会做那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是因为你没有尝过个中滋味。”同来的赵平安哈哈笑了起来，“不是说你完全不能做，而是要懂得节制。”

李鸣谦道：“是啊，大部分人都知道要有节制，可是真正能做到有节制的人却少之又少。龙平，到了这里，晨练还是不能落下啊，这是磨炼意志的最简单的方式。”

龙平想起昨晚上因为得到了龙牌兴奋了大半夜，导致早上爬不起来，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掌柜，你说的这些费用都是合规费用吗？还有这些伤天害理的行当，就没人能管吗？”

“管不了，洋人能管，但是他们对这里避之不及。”

“洪化堂在这里总算也还是有好处的吧。至少街道干净，没有见到躺尸的乞丐，也没有见到排泄物。”

郎全安眼睛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没有乞丐，那是因为洪化堂将他们都送到了矿山去了，有一些没有劳动能力的人，又被他扔到了乱葬岗，让他们自生自灭呐。”

原来这是虚假的繁荣啊。

“那这些人的家人呢？他们难道没有异议？”

“到这里来沦为乞丐的人还能算人吗？”

李鸣谦无言以对。

“布鲁斯，你想过做什么了吗？要是没想好的话，我这里也可以给你们提供工作的机会，帮我们打扫卫生。”马可神父不失时宜的凑了过来。

“上帝不是万能的吗？为什么还需要别人来打扫卫生呢？”马可神父人不错，但是李鸣谦对他宣扬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你错了，上帝万能这件事不需要质疑，打扫卫生是为了让我们跟他的关系更近。看起来你对打扫卫生并不感兴趣。”

“除了这个，我们还能做什么？”

“你能跟我一起祷告吗？并且将上帝的旨意带进唐人街吗？”马可神父来了精神。

“请原谅我，我没办法做到。”

马可神父有些失望，“那你们找到地方了吗？准备做什么？”

李鸣谦说：“我找到了一间破屋，我准备把它改造成一个拳馆和医馆。”

“nonono，布鲁斯，你陷入到了一个误区了，能够拯救世人的并不是医疗而是思想，我们法兰西就是靠着思想才能成为世界列强，征服欧洲。”

“拿破仑靠的是军队。”

“那么他用什么来带领军队取胜呢？靠的就是思想，上帝的指引。”

“那么他被关进监狱，被毒死也是因为上帝的指引吗？神父，我感谢你对我们的帮助，但是，说实话，你还是停止对我们的洗脑吧，因为你注定是徒劳的。”

马可神父笑道：“也许吧，但是我不会放弃，上帝从未教导人放弃，只有坚持才能成功，至少现在还有一个黄种人在听我说了不是。”

要开拳馆和医馆，李鸣谦是考察过的。

同来的黄鹏举学过几年医术，应付普通的跌打损伤足够了，唐人街上的华人以做苦力的居多，运动型劳损肯定不少。

而拳馆，这个年代大多数传统武术家还秉持着拳不外传的祖训，丝毫没有看到固步自封对祖传玩意儿的限制和摧残。而洪化堂中的练拳也只针对本堂口的人。

在唐人街教拳，或许能够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唯一的麻烦就是从洪化堂拿到许可。

“作为一个认真听过你传达上帝旨意的人，你愿不愿意代表你的上帝给予我经济上的支持呢？借我一些钱，让我先把吃饭的问题先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