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神皇淳于昊的儿子淳于麟虽已长大成人，却没有淳于昊的半点儿风采，文韬武略一点儿不通。这样的皇位继承人不值得我们动手，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男子暗自思忖父亲言语中的意思，既然是皇位继承人，终究是要登上皇位的，为何不杀了他，以免夜长梦多？

“这么多年来，神皇淳于劼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为父觉得他醒过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说完这句话后，隐藏在黑暗中的老人突然向儿子抛出一个问题，“你觉得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幻想过被文臣武将顶礼膜拜的男子呆愣当场，无言以答。对男子的反应，老人没有任何表示，静静地隐身在黑暗中，好像不存在似的。

男子有了喘息的机会，稍稍整理思绪，沉声回道：“父亲，孩儿以为我们可以渗透进神军中，并寻找合适的机会拉拢神将，让他们站到我们这条船上。等到淳于劼咽气，淳于麟不堪大任，淳于小蝶无法返回神界，我们只需振臂一呼，皇位便唾手可得。”

又是一道叹息，但这次男子听出了其中的一丝欣慰和满意。

“为父问你，如何做到振臂一呼，群臣响应？”

“这……”男子皱着眉头，心急如焚，难得父亲认同自己的想法，怎么能不给出完美的答复。“孩儿认为只要神军中的大部分将领服从父亲，其余人等自然无话可说了。”

老人摇了摇头，可惜男子看不到。“为父虽然位列文臣之首，但在那些武将，尤其是神将心中，不值一提。神将们是不会拥护为父登基为皇的。”

父亲对自己的考验，男子心知肚明，但这些难题仿若环环相扣的死结，每一个都让他耗费极大的精力，还不一定能解开。

“父亲，如果家族中的子弟有人能够成为神将，或者大元帅，是不是就可以争取到那些高傲的神将大人们？”

这句话说出口后，男子被自己疯狂的想法惊到了。根据典籍记载，家族的先辈们只出任文臣，从没有人加入神军，哪怕是神军中主簿之类的文官。

然而出乎男子意料，让他大为震惊的是黑暗中不仅亮起两道黄色的光芒，同时传出呵呵的笑声。

“不错，不错，很不错……”

男子受宠若惊。尽管他不是太明白好在哪里，仍摆出诚惶诚恐的姿态，躬身回应父亲的赞赏。“父亲大人过奖了，孩儿愧不敢当。”

“不必过谦。”老人的声音复又充满威严，但已出现丝丝裂痕。“早晚有一天你会坐上为父的位子，那时没有人会给你建议或指导，一切只能靠自己。”

男子心中一阵窃喜，老人的话给了他莫大的鼓舞和信心。“孩儿明白了。”

“你觉得族中子弟谁是最佳人选？”

老人的问题如同一把步步靠近的利剑，逼着男子做出最好的反应。男子沉吟片刻，一字一顿地说道：“翔——儿。”

闪烁的黄光消失了，小屋恢复幽静的黑暗。男子有种预感，属于自己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他偷偷瞥了一眼传出父亲声音的地方。即使那个地方让他感觉不舒服，不自在，他仍然渴望尽快坐在那里。

这座黑暗的小屋似乎存在某种诡异的力量，能够阻断或延缓时间的流逝。经过漫长的等待，男子听到老人的声音。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记住为父的话，宁可失败也不能暴露一丝一毫的马脚，引起外人的怀疑。”男子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欣喜的滋味，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来。“如果翔儿不小心泄露家族的丁点儿图谋，就让他死在沙场上吧。”

冷热交加，男子的胃绞成一团，让他干呕欲吐。翔儿可是他的亲儿子，父亲怎么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这么狠决的话？男子强忍恶心反胃的感觉，垂首回道：“孩儿谨遵父亲之命，不会让翔儿出半点儿差池，请父亲大人放心。”

尽管低着头，男子却感到父亲严厉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游移，似乎要将他吞噬。阵阵凉风顺着背脊攀沿而上直冲头皮，令他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为父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你可以退下了。”

父亲苍老的声音仿佛一道赦令让男子如释重负，他将身子弯得更低。“孩儿定不辜负父亲的信任。”

男子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一步一步倒退到门口，方才转身小心地打开一道缝隙，轻轻地挤出去。离开这座好像被遗弃在角落的小屋约莫十几步后，男子才缓缓站直身子，长长吁了口气，任由额际的汗珠滴落到地上。

一阵微风吹过，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是不是过去的某个时刻，自己的祖父也曾对父亲说过类似的话？难道为了家族万年的目标，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牺牲吗？

喵的一声，一道窈窕的身影自黑暗中人立而起。

“大人，或许大公子不知道族中为何没人加入神军，难道您也忘了吗？”

娇媚的声音在无尽的黑暗中绽放出分外的诱惑力，但老人的一声冷哼却煞了风景。咯咯咯……清脆放荡的笑声飘荡在小屋中，让人血脉喷张。可惜老人就像一座释放彻骨寒气的冰雕，将满屋的躁动冻结起来。

“您何必动气？让小公子加入神军不是经过您首肯的吗？您大可直接拒绝公子的提议，向他说明缘由。此刻就无须冲我发泄无名怒火了……”

幽怨的声音别有一番风味，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忍不住将甜美声音的主人拥在怀中，好生抚慰一番。老人长叹一声，茫然地说道：“够了。我已警告过你很多次，趁早收起你这些魅惑人的伎俩。否则……”

“否则下次一定不会轻饶我，是不是？”女子抢在老人前头，替他说出来。又是一声娇笑，黑影向前走了两步。“大人，我可是一直都很期待您的惩罚哦。”

“不要再逼我，滚回去。”愤怒的腔调有难掩的无力和压抑。

轻哼之后，曼妙的人影消失不见了。

“如果有生之年能够完成家族万年的夙愿，我就此退隐，觅一处世外桃源，携你共度余生。在此之前，切莫再现出人形，如有违背就真没有下次了。”

探出的右前爪在半空中迟滞一瞬，一抹犀利的金黄光泽在黑猫的眼中一闪而过。喵的一声，黑猫不知从何处蹿出小屋，只剩老人独自一人萎靡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