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朗最后看了一眼左支右绌，败迹已显的张魈，转向身边双手抱胸，脸上荡漾着欣慰之情的金戾。

“金将军，你费尽苦心一手调教出的张魈竟不是楠儿的对手，我是该恭喜你有个好儿子，还是挖苦你收了个笨徒弟呢？”

清晨的阳光照在金戾的光头上，炎朗抬起手遮挡住反射到他眼中的光辉。金戾没有回答大将军的问题，视线一直停留在校场中那道年轻修长的身影上。等到楠儿击落张魈手中的长剑，他才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融进头上的光芒中。

炎朗向下移了移手臂，一本正经地说：“看来我该恭喜你有个好儿子。哈哈哈——”

金戾跟着笑起来，眼底深处的一抹哀伤隐藏在灿烂的阳光后面，没有被炎朗发现。

“大将军，父亲，什么事情让你们这么高兴？莫不是又俘虏了大批人族士兵？”楠儿跃到石台之上，红润的脸庞上密布着细小的汗珠。

“我在祝贺金将军有你这么出色的儿子。短短几年就把我军威猛凶狠的张魈将军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楠儿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看上去像个害羞的大姑娘。“大将军过奖了。张魈将军每次和我交手最多只用了一半的实力，真正上了战场，我远远不是张将军的敌手。”

金戾点了点头，楠儿的不骄不躁让他十分满意和欣喜。

“金楠小将军太过谦虚了。”张魈走到石台的边缘，刻意与金戾保持一定的距离。“前几年和楠儿公子过招时，末将确实没用使出全力。一来那时楠儿公子尚且年少，二来末将怕误伤楠儿公子，惹得金将军怪罪。万一金将军不教授末将武技，末将估计肠子都得悔青了。”

金戾转头看向张魈，淡淡地问：“在你眼中，本将军就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张魈好像看见一只巨大的猛兽朝自己扑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差点儿跌下石台。“金……金将军，末将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末……末将……”张魈在闪着光芒的金戾的注视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父亲，您就不要为难张将军了。张将军见到您就好像老鼠见到猫似的。私底下张将军和我聊到您时，对您的敬仰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巴不得天天护卫在您左右，聆听您的教诲。”

张魈快速点着头，让人不禁担心再这样下去他的头会不会被自己抛出去。

“好小子，现在竟学会卖人情了。你也以为我是故意刁难折磨张魈吗？”

楠儿马上摇了摇头。“我知道父亲做得一切都是想压榨张将军的潜能，是为他好，只是有时候我觉得未免太严苛一些。每次张将军突破极限之后，第二天他都是咬着牙，忍着痛完成训练的。”

金戾的眉头跳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光泽。“张魈，你过来。本将军有话问你。”

听到金戾的召唤，张魈几乎跑着来到他的面前。

“张魈，没想到你执行命令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本大将军可未曾见识过啊。”炎朗戏谑地说道，脸上却挂着欣慰的笑容——曾经桀骜不驯，不服军令的张魈竟真心实意敬畏佩服起他人了。

“张魈，本将军问你，你觉得自己是不是那名神族将领的对手？你想不想击败他，乃至斩杀他？”

“末将做梦都想杀了那人，为副将，为五十名黑骑兵弟兄报仇。”赵翔砍瓜切菜般杀死黑骑兵的场景历历在目，无时无刻不在噬咬着张魈。“只是……只是末将觉得仍敌不过那人。”

金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觉得楠儿跟那人比起来如何？”

张魈瞟了一眼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楠儿，如实说出了心中的看法。“楠儿公子虽天赋高出末将许多，武技一道进步神速，在校场之上一对一无需大费周章就能击败末将。但在战场上末将有信心能够击杀楠儿公子。假如楠儿公子在沙场遇见那人，估计九死一生，但在公平的条件下，纵使不能打败他，距打败他亦不会太远。”

“张魈，依本将军看，如果你现在碰到那名神族将领，会被败得更惨，甚至来不及呼救已经命丧他手。”

刷的一下，张魈的脸色一片惨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出于对金戾的尊敬和相信，他没有开口争辩。不过金戾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彻底坠入了无底深渊。

“即使换做本将军对上他，估计也不能击败他，最好的结果可能是两败俱伤。”

怎么可能会这样？即使那人十年间实力有了大幅提升，怎么能追上当年和他交手时游刃有余的金将军？难道将军大人和我一样……张魈不敢对金戾有丝毫的怀疑，他抬起头迷惑地看向金戾。

金戾的眼神淡然而镇定，似乎在说敌不过那名神族将领不是什么应该感到羞愧或耻辱的事情。他看着张魈微微笑了笑。张魈更加困惑了，纵使他超额完成了将军交待的训练，将军也从来没对他笑过。

“你想的没错。本将军和你一样，都是资质平庸之人。”

张魈瞪大眼睛，仿佛听见有生以来最滑稽好笑的笑话。

“咳，咳——”炎朗干咳两声，插嘴说：“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本大将军。”

金戾转向炎朗，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张魈向楠儿求助，看见他同样满脸的惊愕和怀疑。天赋平平不是一件让人沮丧的事情吗，为何魔皇之下权势最大和实力最强的两个人不仅不为此懊恼，反而开怀大笑？

更重要的是隐藏在笑容中的那份淡定和从容。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玄之又玄的境界？可如果炎大将军和金将军都达到那种境界，为什么一个打不过那名神族将领，另一个甚至不能在自己手底下撑过十几个呼吸——打死张魈，他也不会说出这句话。

“本将军救你那次，表面上看起来应付自如，实际却并不轻松。况且本将军这么多年武技增长有限，而那名神族将领极有可能有了十足精进。故而本将军推测很可能会败在他手下。”

金戾语气平淡，但整个人傲然立于张魈面前，后者仿佛看见傲然立于崖壁上的孤松。“不过，就像你有信心在在战场上斩杀楠儿，本将军也有信心在两军对垒时将他斩于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