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孕以后，对腥味儿特别敏锐，尤其是生的东西和血腥味儿。

闻到空气里的味道，当即就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顾不了那么多，立刻冲进房间，去开卫生间的门，但门从里面反锁了。

我喊来佣人，几个佣人合力才把门打开。

卫生间的门打开的那一刻，我惊呆了。

里面淋浴的喷头还在向下喷洒着热水，一片热气朦胧中，苏晴躺在浴缸里，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但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如果忽略那是鲜血的话，整个场面，唯美的像是一场童话梦境。

最终还是我先反应过来，喊佣人叫救护车，自己则上前去查看苏晴的反应。

我手伸出去的时候，都一直在抖。

直到食指放在她鼻子下面，等了半分钟，都没有呼吸……

我不甘心，又去摸颈动脉和手腕的脉搏，就连轻微跳动的迹象都没有。

我哽住。

眼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

我说不上来对苏晴是什么感觉。

最初在江城收到她的威胁短信，遇见她，以及知道她这么多年对我的监视，还有她不惜代价把自己整容成我的样子。

那时候，我以为她是自私想留在苏家当苏家大小姐，为了荣华富贵才付出这一切。

可后来我才知道，有她在，我才有江城那十七年的安稳生活。

我没法怪她，甚至偿还不了这个情。

可现在，我还没偿还她的情，她就已经不在了。

救护车和医生来的时候，我正跌坐在卫生间里，攥着苏晴划破动脉的手腕。

医生上前来，要扶我起来给苏晴检查，我朝她摇摇头，“她已经没有呼吸和脉搏了。”

苏青瑜回到苏家的时候，我已经帮苏晴包扎好了伤口，换了干净整齐的衣服。

伤口止血了，可她不会再醒来了。

“俏俏？晴晴她……”

“她不在了。”

我视线从苏晴身上移到苏青瑜身上，“哥哥，她也是你十七年的妹妹。”

苏青瑜皱起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拿出苏晴留在书桌上的‘遗书’，“栾赢尔是谁，你不是一直都比谁都清楚吗？为什么还要我去做这个商会会长？只是因为方便你得到资料吗？方便你里应外合？我成了什么？整个京州的罪人？”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栾赢尔，但他就是那个一直假借着栾赢尔的名字来做事的人。

我不知道他为谁做事，也许是栾家，也许是为他自己。

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又一次次那么直白的暗示我，他是不是也知道我的身份？

我心情复杂至极。

苏青瑜走上前来，接过遗书，扫了几眼。

其实那遗书上就一行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苏青瑜就是栾赢尔。

苏晴用一条命，在临走之前，替我撇清了我和栾赢尔之间的所有联系。

值得吗？

或许在她眼里是值得的，这十七年的付出，她都不曾抱怨不曾后悔。

如果让她用一条性命换来我后半生无忧，也许她觉得是值得的。

可我不。

我不觉得……

人活着就这一世，我无法去理解她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我付出这么多，到最后，甚至付出了生命。

要我怎么还？

她人都不在了，我能怎么还？

“俏俏，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让你成为罪人？将来，你会是整个京州最尊贵的名媛！”

“我不稀罕！”

我一把推开他，摇着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知道的……包括我五岁的时候，包括苏晴来到苏家，你什么都知道，你忍了十七年，就是为了现在？”

“也许你这样做有你的原因，可苏晴呢？她是无辜的，她本来就没必要牺牲这么多……”

“俏俏，你不懂。”他第一次用这样低沉冷漠的语气说话，“走上这条路，是不可能没有鲜血的，每一个栾家的人，都随时有必要为了我们的目标付出生命。”

“那你的目标是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他朝我露出一个笑容，又看了一眼被我安置在床上的苏晴。

至死，她脸上都带着笑容，仿佛终于解脱了一样。

对她来说，确实是解脱了。

可对我来说，这一切都只是个开始。

我闭上眼睛，看着苏青瑜离开房间。

苏晴去世，我就被苏青瑜软禁在了苏家，想出苏家大门难如登天。

不仅如此，他还让人收走了我所有和外界的联系方式。

我甚至都没办法和沈子宴陆辰华他们取得联系。

而苏晴走的当天，他就不顾我的哀求，让人把苏晴带走了。

最后，我几乎要跪在他面前，他才吩咐人，把苏晴的骨灰给我拿了回来。

我放在自己房间，每晚看着苏晴的骨灰，彻夜难眠。

一周下来，我整个人因为孕晚期丰腴的身材，也变得消瘦。

而这一周，我也没见过苏母，我和佣人打听过，甚至问过苏青瑜，他只说，栾家从不留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我也就不敢多问。

我怕……

怕得到我心里猜测的那个结果。

苏青瑜公开改名字叫栾青瑜那天，是佣人给我开的电视直播。

那天是京州的初雪。

外面天色阴沉，电视上，苏青瑜，不，我现在应该叫他栾青瑜，正沉着冷静的讲述着当年三大家族联合打压栾家的往事。

并表示栾家将正式回归京州，由他担任栾家家主，而我则是栾家唯一的大小姐，栾俏。

“关了吧。”

佣人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大小姐，您不看了吗？”

自从苏晴走后，栾青瑜就在苏家吩咐，以后所有人只许喊我大小姐。

有一次一个佣人没有习惯改口，当场就被他赶出了苏家。

从那以后，整个苏家的气氛都变了。

佣人和我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更别提见到栾青瑜。

我闭了闭眼，道：“不看了。”

以往我总缠着佣人，想看电视，想知道外面的信息，可现在真的看到了，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这些，却又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太无力。

他只宣布自己改姓叫栾青瑜，给我改姓叫栾俏，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栾赢尔的存在。

这个真正让全京州都忌惮的人，直到栾家重建，仍然没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