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五岁那年。

那年的我生活在栾家，和现在栾青瑜重建的样子一模一样。

只有五岁的我，就已经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知道自己将来会是栾家的继承人。

会是带领整个栾家走向繁荣的希望。

我五岁时，就已经学习了繁重的课程，加上礼仪与舞蹈艺术。

每天沉重的课业几乎要将我压垮。

我很多次，都在无人的深夜哭泣，最后被佣人发现，只能换来母亲的一顿骂。

我不太记得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了，梦里，他们的脸一片模糊。

我只能听到他们一次次失望的骂声。

而我，只能僵硬而麻木的听着那些话。

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

陆辰华。

他会借着跟大人来栾家的机会，拿自己的手机偷偷地和我玩游戏。

十七年前的单机游戏，现在看起来无聊至极，可那时，这几乎是我唯一的乐趣了。

我那时最期待的，就是他能够到来的时候。

可渐渐地，我们的见面，被双方父母发现。

陆家对此乐见其成，而我父母这边，则严厉制止，大约还是看不上当时的陆家。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商议了什么，只知道最后，我父母将我带到了实验室。

告诉我，只要进去这里，只要疼一下，我以后就再也不会疼了。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作为一个家族的继承人，作为栾家的继承人，是不能够拥有感情的。

有了感情，就有了软肋。

一如我的父母。

我懵懵懂懂的，看着医生拿了蓝色的药剂要给我打针。

心里害怕，但有了佣人按着，我也不敢动。

只能看着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人，一点点的拿着针，朝我走过来。

后来陆辰华出现了。

他冲进实验室的时候，异常狼狈，身后还有几个保镖在追。

他看到那针里的液体，脸色一变，哭着哀求我爸妈，说，他替我打那一针，让他们放了我。

五岁的我还不太明白，明明只是打一针，只是疼一下的事情，他为什么要这样求我爸妈。

我又不是真的怕疼到了打针都要死要活的地步。

可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针里的液体，不是普通的药，而是n87。

就这样，陆辰华代替我，注射了n87试剂。

从此，被折磨了十七年。

从实验室出去的时候，我父母已经离开了，佣人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们。

陆辰华的脸色还有些苍白，默默地拉着我到了栾家花园的秋千架上，带着我上了秋千。

然后，帮我用红色的蔷薇，编织了一个蔷薇花环，戴到我头上。

问我：“尔尔，等你长大了，嫁给我好不好？我会让你做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梦里，我似乎懵懵懂懂的，说了一个“好”字。

就这样草率的，和他定了这样的一个约定。

我想，如果五岁的我知道这样的一个约定，会让我今后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想，我是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说出那个字的。

可惜，事事是不会尽如人意的。

……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想要的，确实只有你。”

陆辰华的声音适时地传来，将我的意识从刚才的梦境里带出来。

“对不起……”我低声道。

“什么？”

他似乎对我突如其来的道歉有些疑惑。

“我说，对不起。”我眼眶有些发热，看着面前的疲倦的陆辰华，闭上眼睛，说：“我想起来了。”

那些被我遗忘的记忆、尘封的记忆，在这一刻，如潮水般向我涌来。

几乎要将我的认知压垮。

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沉重的感情，但也不知道，十七年后，他为什么还执着于我，甚至不惜从我手里抢走小望，用来逼迫我。

仅仅只是因为十七年前的一个承诺吗？

如果是，那我已经完成了。

“你想要的是一场婚礼，我给你了。”我终于冷静下来，平静的说。

他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的变色，“你想起来了？就是这样的语气？”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语气？应该说什么？”

“十七年，我等了你十七年！最开始，我以为苏晴是你，后来，我见到了应雨竹，再后来……我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直到我在江城遇见你，我都无法确定你的身份。”

“所以你才试探我，一步步的，把我逼迫到京州，回到苏家，回到栾家，是吗？”

他没说话，也没否认。

“你见到了，当年答应你的人，确实是我，可我也做到了这个承诺，我只说了做你的新娘，这场婚姻，是没有感情的。而且，真正的栾赢尔，并不是我。”

我并不知道对于栾家来说，栾赢尔这个真正的继承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以至于，他们埋下层层机关。

从栾赢尔出生，到最后我在栾家的那五年，都是一个幌子。

到后来我失踪，苏晴来到苏家，也不过是一场阳谋。

让真正的栾赢尔能够脱身，逃离栾家，等到有合适的机会，再回到苏家来。

我深深地闭了闭眼。

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事情。

我忽然觉得疲惫。

以前面对沈子宴的时候是，后来面对苏家，栾家，直到所谓的‘栾赢尔’回归，搅乱整个京州一池浑水。

我在这里面，算什么角色？

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我的承诺已经完成了。”我再次强调。

他忽然笑了一声。

深夜里，我被这样的一声笑惊得不轻。

半天后，才听见他说：“俏俏，你该不会以为我找到你，就真的会这么轻易的放你离开吧？”

“你什么意思？”

“俏俏，留下来，我找了你十七年，但凡你回头看一眼……我也只求你现在回头看我一眼。”

“怎么可能……十七年，你的十七年我从不曾参与，甚至我根本没有十七年前的记忆，你让我怎么回头？”

我觉得他甚至有些偏执疯魔了。

“你有没有记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找到了你，俏俏，这一次，我是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的在床上后退了几步。

“你要做什么？”

“n87的抑制剂，我的实验室已经在生产，给你和小望用，绰绰有余，而且，一次解决n87的配方，我也在寻找中，这些，不足以作为留下你的筹码吗？”

我怔怔的看着他，想着他提起的条件，“你还真是疯了……为了让我留下，无所不用其极。既然这样，既然你这样恨栾家，这样恨我，当年为什么要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