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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方案成功率太低，我觉得还是原来的方案可靠些。”妈妈认真听了大头鬼的话后，摇摇头说。

“按原来的理想化数据，www.youxs.org，但现在情况已经变了，考虑到剩余的路程已经不多，目前的成功率已经下降到了18%以内，还可能会更低。但别忘了，这还是按理想状态分析得出的参考数据，实际上的情况是瞬息万变的，而且整个过程都充满了不可控因素，因此我们最好要做好零成功率的准备。”大头鬼机器人说。

“你的意思是两种方案都有可能是0%？”妈妈问。

“是的。”大头鬼机器人答，“我的意思是说，两种方案在实际操作中可以认为没有差别。”

“你偏向哪个方案？”妈妈又问。

“我偏向第二个方案。我认为女孩的想法是对的，毕竟每一个生命其实都是极其珍贵的，现在大家是命运共同体，所谓同生共死，说不定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呢。”大头鬼说。

“那就采用第二个方案。若是逃生舱抛弃后，剩下的支架会在热层融断的问题，你有没有办法解决？”妈妈问。

“在燃料用尽后，其实动力舱就没有用了，同样可以抛弃，因此，我们可以不考虑支架融断的问题，我会在飞船进入热层之前，争取将包括驾驶舱、生活舱和工作舱在内的飞船前半部分改造成逃逸舱，以高压气体的喷射为动力，实现飞船减速和方向调节，尽可能让它以不太高的速度迫降在海洋上，这样，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速度是否可以降低到安全范围。那样，我们生存的机会便会大很多。”大头鬼机器人说。

“去做吧。”妈妈说，“现在人员全部转移到生活舱和工作舱去。”

妈妈坐在原处，低下头，以手抚面，神情悲彻。

“队长——”老厨师欲言又止。

“什么事？”

“你是说全部人员吗？”老厨师问。

“还有别的人吗？”妈妈没有抬头。

“送去肉食加工舱的人都还在……”老厨师胆怯地说，“既然现在……那我觉得也许——”

“什么？都还在吗？”妈妈抬起头来，平静地问，“那你提着血淋淋的刀跑出来是什么意思？”

“是的。我下不了手……只是砍了它们的尾巴……但它们都还活着……”老厨师看不出暴龙妈妈是什么态度，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

“抛弃重力舱可以增加一些航程，但食物不够的问题仍然无法解决。这样吧，重启冬眠舱，让它们继续回去冬眠，看情况再作打算。”妈妈想了想，又说，“伤势太重的就不必了。”

“这样呀？嗯。好吧。”老厨师有点失望，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暴龙妈妈疲惫地窝在椅子上扫视了一眼大家，说:“我觉得坐的时候，这屁上的大尾巴实在是有些碍事，我刚才想到了一个提议，大家看看怎么样。我的提议是，除了末日天使以外，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将尾巴砍了吧——”

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场的人便议论纷纷，最后干脆吵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尾巴就是我们龙族人的尊严，怎么能砍掉呢？我们不敢想象一个个没有尾巴的龙族人到处乱跑像个什么样子！”

“没尾巴，居然可以没有尾巴？大角、尾巴都是龙族人的尊严和标志，绝对不能砍！”

“这完全使不得！无论如何也不行！”

“……”

“行了！”妈妈生气地喝道，“肉食加工舱的那些人虽然在献身名单上签了名，但它们的权利仍然跟我们一样的，我们每一个人贡献出自己的尾巴，总好过砍掉脑袋、丧失生命吧？如果命都没有了，还要个恐龙屁尊严？”

“不要命也要尊严！这真是奇耻大辱！我不同意！”

妈妈望了望，正说话的是大力神，便笑了笑，说:“你本来还挺有希望胜出，为自己赢得生存权，但现在看来，你是想贡献出自己的生命为食物，以维护自己的尊严吗？那么好吧，我这就把你的名字记上。你的肉量挺多的，这是一个好主意。”妈妈边说边点了点头。

大力神没有烊料到妈妈会来这一着，吃了一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摇了摇头。

“行了。”妈妈望了大力神一眼，说，“活下去才是最大的尊严，别的都是废话。而且我向来觉得，尊严在于头脑的智慧、身体的力量和胸中的正气，尾巴只是尾巴，除了在平衡动作中起到一起作用外，并不代表什么。”

“有些道理。但这尾巴实在是好东西，怎么能够没有尾巴呢……”飞船驾驶员摸着自己的尾巴说。

“要么交出尾巴，暂时度过食物匮乏的难关，要么到肉食加工舱去报到吧。你们自己选。”妈妈说。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又有人说:“末日天使为什么不砍尾巴？”

“因为它是末日天使，我和你们都不是。”妈妈平静地说，“大角不能食用，否则我想连这双大角也捐出去。”

“我愿意捐出我的尾巴！”暴龙少女站出来大声说。

“不行！退下！”妈妈不容置辩地说。

暴龙少女还想争辩，大头鬼机器人将它拉了回来。

经过大概11天的谨慎作业，重力舱被成功抛弃，飞船减重了65吨，大头鬼机器人重新调整了飞船的重力中心，飞船的飞行姿态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全功率运转的发动机将飞船的速度成功推到了19万公里每小时，姿态平稳。现在，除了暴龙少女外，所有人都进入了冬眠舱，飞船上只剩下大头鬼机器人陪着暴龙少女。又5天后，大头鬼机器人完成了支架加固作业和飞船前半部分的改造工作。之后，为了节省能量，大头鬼机器人也进入了休眠状态。无所事事的暴龙少女经常是在一整天一整天的睡眠中度过，甚至经常忘记了吃东西。

不知道是因为饿昏了还是眼花，有一天，当前方的地球变得有绵拳头那么大的时候，暴龙少女在恍惚间看到舱外有一架飞碟在不远处伴飞。它辨认了许久，觉得那艘飞船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具体在哪，却说不上来。

航行第48天，妈妈专门检查了一下航行数据，系统显示，飞船的燃料将会在距离地球约157万公里处彻底耗尽，失去动力。经过大头鬼机器人的精确计算，飞船在惯性滑行效应结束后，将会在距离地球100万公里处飘过，被太阳引力捕获，最终会像一片落叶，消失在太阳的烈焰之上。逃生舱高压气体喷射产生的微弱动力不足以改变这个命运。

经过3天的思考后，妈妈做了一件残酷的决定，它关闭了那些冬眠舱，让人们在冰冷的睡梦离去，然后被大头鬼机器人一个个抬到了冷库保存起来。大力神和飞船驾驶员没能幸免，只有霸王龙小子的冬眠舱保留工作。暴龙少女望着那些冰冷的尸体泪流满脸地问妈妈:“为什么单单把霸王龙小子留下？”

“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地球上的人可能已经完全灭绝了，我们得保住这最后的龙族血脉。你们两个孩子都得活下去，而且得自己保护自己，再也没有别的人依靠了。”妈妈说。

第65天，妈妈从在暴龙少女身上抽取了最后一次血液，生产了最后一批血清，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进冷库里保存好，然后进入了冬眠舱，再也没有出来过。起先，暴龙少女以为妈妈还会像以前一样定期醒来，检查它的身体，从它身上抽血、制造血清，它已经习惯了妈妈对它做的那一系列操作。但是，足足30天过去了，妈妈并没有醒来。但当看妈妈那个冬眠舱仍然保持运转时，暴龙少女放心了些。

现在的飞船已经航行了97天，按操控系统最新的数据，飞船大概会在15天后抵达月球轨道，然后在距离地球约18万公里处耗尽燃料。大头鬼机器人对暴龙少女说:“在这种条件下，迫降海洋还是有机会的。我身上的核电池将作为最后的备用能量，推动逃生舱作一些姿态调整和机动规避，如果结合高压气体喷射调节，成功率会高一些。”

暴龙少女现在已经不太能理解大头鬼的话，有时候甚至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古怪的机器人，是哪个没脑子的笨蛋造了这么一个脑袋超大的萌蠢家伙，简直是一担挑。它不仅身体奄奄一息，而且脑子也是一团糟，它现在是什么也不想动，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是静静在趴在舷舱上，盯着前方渐渐变大的蓝色圆点发呆。

“我还没有说完，”大头鬼机器人敲了敲暴龙少女的脑壳子说，“做成这个事情的前提是，我们得关闭你妈妈的冬眠舱，这样才可以再节省一些能量，冷库的电源也要关闭，凡是与航行无关的耗电设备都要关闭，飞船将会很快变得冰冷难耐，你得做好准备。”

暴龙少女抬起头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之后，幽幽地问:“关闭妈妈的冬眠舱，妈妈不会死吧？”

“会死，那是肯定的。”大头鬼机器人肯定地说。

“为什么要关闭它？”暴龙少女花了大约十多分钟搞明白了状况后，终于哭了出来，它泣不成声地问:“为什么要关闭嘛？你说呀！你说呀！”

“你妈妈在进入冬眠舱之前，就已经跟我交待过了。它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陪你，但当事情不得已时，它告诉我，必须关闭它的冬眠舱，节省的那一丁点能量，可能会让事情多一点点的转机。是的，我必须这么做。对不起。”

“那就关闭霸王龙小子的！它又不是我家人，妈妈才是！”暴龙少女痛哭着大声说。

“不行。你不能这么干。霸王龙小子是孩子，孩子代表着新的希望，而且你们很快就会是一家人的，你们将会结合，生儿育女，繁衍后代，让龙族文明重新兴盛起来……”

“我不想跟它结合，我不想生儿育女，我只要妈妈！我要妈妈！”暴龙少女变得异常激动，大头鬼说什么，它也听不进去了。

“你不能这样。孩子，请冷静下来，事情还是有希望的，只需要我们做一些决定就好……”大头鬼机器人将暴龙少女搂进怀里，拍了拍它的背部，安慰它说。

暴龙少女也抱紧了大头鬼，情绪慢慢的平息下来。

“这就好，就像这样——”大头鬼机器人突然关闭了电子眼的光芒，头重脚轻地载倒在地板上。

暴龙少女趁势放开了大头鬼。原来，正是暴龙少女刚才与它拥抱的时候，趁机关闭了它的电源开关。

暴龙少女望了望冰冷地躺在地板上的大头鬼机器人，说:“爸爸，我一直当你是我的爸爸……爸爸，对不起了，我有我自己的决定！”

暴龙少女脚步踉跄地走到冬眠舱前，它的左侧是霸王龙小子的冬眠舱，右侧是妈妈的冬眠舱。它朝两边的冬眠舱望了又望，咬了咬已经咬了无数遍的牙，最终把心一横，抬起手朝霸王龙小子的冬眠舱操作按钮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