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凛洗完澡出来，路千凝没在客厅。

他又等了一会，她还是没出来。

司凛敲了敲路千凝的房门，轻声说:“千凝，我们谈谈。”

很快路千凝就打开房门，脸上挂着不太自然的笑容:“好呀。”

司凛走进厨房倒了两杯水，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旁。

“千凝，谢谢你的好意，请原谅我无法接受。”司凛语气很正式，视线却斜到了一旁，看着桌角的位置。

人生中第一次表白，对方还是自己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无论从二次元还是三次元，她都喜欢。然而却被他这么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被人这么正式地拒绝，路千凝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是因为我还不够优秀吗？”

“不是。”司凛猛地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是我自己的问题。”

“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有什么问题啊。”路千凝语气有些焦急。

“你现在认识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

“你就这么陈述给我听，一点疑问都不给我留吗？”路千凝心中五味杂陈。

司凛不语。

“那你说说，真正的你是个什么样子的？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路千凝知道，要是司凛这次真的拒绝了，恐怕永远都无法回头了。

司凛摇头。

“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的秘密，但我也没有逼过你要全部告诉我，我一直都在等你，等你能把你的一切跟我分享的那一天，等你能敞开心扉跟我说出一切的那一天。”

“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我能感受得到。我不介意你现在依旧守着你的秘密。但你真的不能接受啊？哪怕是很乖很听你话的我？”

司凛摇着头没有停下，目光里流露出的都是痛苦的神色。他的右手，无意识间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路千凝从未从那双眼睛里见过这样的表情。

他那墨黑的眼睛是清冷的，像深渊一般，有时候甚至一片死寂，让人看了忍不住心寒。

可他一直都是平静淡然的，哪怕是生病的时候，遇到困难的时候，都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路千凝看了心疼至极。直接就丢盔弃甲，弃械投降:“算了，我不逼你。”

听到路千凝这句话，司凛心里的痛楚更加明显。他总算明白了，他全身上下还有一个地方会痛，就是他的心脏。

生病的那种痛他一辈子都无法体会，但心也是会痛的，那种情感交织带来的痛楚，比肉体上的痛楚还要痛苦百倍吧。

面前的这个女孩，是不是也正感受着同样的痛？

可他要忍住，万一他心软了，以后的将来，这种痛楚会萦绕在她的生活当中。

有句话怎么说，长痛不如短痛。

这都怪他，怪他心软了，怪他自私了。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她搬到一起住。

司凛是很有自信路千凝不会喜欢上他的，哪里知道会发展成现在这种状况？

“千凝……也许你是误会什么了。”司凛咬咬牙之后，一切的神色淡然如常，按在心脏位置的手也放下了。

路千凝盯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用一个词说，你是我心中的白月光。”司凛越说声音越淡。

路千凝目露一瞬的喜色，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她呢？路千凝实在想不通。

“小时候，所有人都……恨不得我不存在，只有你，会靠近我，会跟我说话。如果没有我，你肯定能和别人玩得更开心。”

路千凝怔怔地看着司凛。他怎么又说起小时候？他的小时候可以说与路千凝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的生命是暗淡的，你是一道光，时常照耀着我，毫不吝啬地……给了我光明。所以我承认，我依恋你。”

“仅仅是依恋？你不喜欢我？”路千凝实在无法相信。

根据原书里的说法，司凛对原主所做的一切，早就超越了一般的爱了。

他肯定是爱原主的，所以才会非亲非故做得如此无私，甚至最后还牺牲了自己让原主获救。

“不喜欢。”司凛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不马上抓住就会飞往不知名的地方。

“不喜欢我你会在背后默默保护我？不喜欢我你会在苏羽泽欺负我之后，特意找到我安慰我？你会为我开蛋糕店，会为我牺牲自己。这些难道都不是喜欢吗？”路千凝的语序有些混乱。

她说的这些，大多都是原书里的内容。她承认，她嫉妒原主了。因为司凛，她开始嫉妒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

原主和司凛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过往，而她和司凛，不过是近期才认识的人。

司凛喜欢原主是肯定的，难道是因为她来了，她不是原主，司凛才不喜欢她？

司凛抬起长长的睫毛，终于看了路千凝一眼，她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什么？

最终司凛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路千凝顿了顿，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流泪。她没有认错人，认错人的是他。

“我明白了。”路千凝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

司凛低头，右手紧紧地攥住了左侧衣襟。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这么做。但他只能这么做啊。

路千凝露出凄然的笑容:“但是，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能够帮你的，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司凛猛地抬起头，她这话什么意思？

路千凝起身走进房间。

桌面上摆着那杯水，她一口都没动过。

司凛一手抓起她的水，仰起头一饮而尽。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不是应该感到轻松才对吗？起码不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起码路千凝不会再一次又一次地撩他了。

别人都说痛感是人与生俱来的，他不止一次想过，没有痛感的自己，算不算活着？

司凛也没打算让自己活多久，他只要报答母亲的养恩，从那些人手里夺回一切，他的生命就算是能有那么一点意义了。

喉间一阵腥甜，司凛才意识到他咬到自己舌头了。

司凛起身回房间漱了口，吐出来的水尽是红色。

小时候他也经常咬到自己，而且咬到了他根本不知道。满嘴是血的样子他自己不怕，反而吓坏了母亲。

长到一定的年纪，司凛才逐渐明白流血是什么意义。

他对着镜子伸出舌头。一般人的舌头都是完美的形状，边缘都是光滑流畅的。

但司凛的舌头有些歪曲，左右都是凹凸的痕迹，舌尖地方还缺了那么一小块。

有些地方，缺了就是缺了，再也不会长回来。

他就这么个身体状况，他哪敢接受那么美好的女孩。悄悄地把她放在心上是最好的选择。要是他过分的贪婪，肯定会对她产生影响，甚至会毁掉她。

路千凝抱着枕头扒在床上，无声地流着眼泪。

她在反思，她到底为什么要喜欢他呢？明知道司凛对原主的执念那么深，她怎么就一脚踩下去呢？

当初不是下定决心要照顾好他得了，好好守护他，直到他找到那个能和他相伴一生的女孩，她就悄然离开。

毕竟现实和想向总是充满距离。

这是她的错，她也不打算怪司凛。是她没有把持得住，因为他的好，她开始越来越飘，一时得意忘形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后果。

路千凝顶着一脸的泪水，开始收拾东西。

司凛一早起来，没看到路千凝，他过去在她放门外站了好一阵，始终不敢敲门。

鸡蛋牛奶司凛不能吃，他的早餐向来都很简单，有时候啃块饼干，有时候吃个水果，如果出门早的话他会去饭堂买个包子。

回头看了眼那扇房门，司凛出门去上班。

一早上他都在埋头于领阅江山的程序，中午在饭堂吃饭，偶然听到销售一部有人似乎在说路千凝辞职了。

司凛心里咯噔一下，走过去问他:“你说谁辞职了？”

平常视人于无物的司凛，竟然突然找他说话，本来就很恐怖。那个人看到司凛那吃人的眼神，吓得说不出话来。

许薇刚好路过，司凛给她的印象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弟弟，所以她不怎么怕司凛。

许薇上前说:“千凝说她要辞职，她没告诉你吗？”

在许薇看来，这俩年轻人早就好上了。

司凛没有说话，转身就走。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心机女说话。

许薇追了上去:“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她还在部门里，要不要我回去跟她说说？”

司凛回头瞪了许薇一眼。

许薇的脚步立马黏在地上。刚刚他那是什么眼神，她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颜色。

司凛给了自己一个嘲讽的笑容，现在他只能在苏氏。而她呢？她还有疼爱她的父母，她要辞职，大约是要回路家去了吧。

司凛暗自做了个打算，今晚好好跟她告别。他没有要留住她的必要。

午饭之后，许薇回到销售一部，看到路千凝还对着电脑疯狂写着什么。

许薇靠在路千凝的桌子上，路千凝都没抬头看她一眼。

“我说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和司凛吵架了吧。”许薇自以为明白。

路千凝就看了她一眼，继续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