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那些繁复的医疗手段，周存声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才真正迈入休养的日子。

除了送餐和配药的时间，护士都很少出现。

他们也不再反对谢桑跟周存声睡在一起，病床本就够大，够宽敞，多躺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可谢桑睡着后总是不太安稳老实，一双手随便在周存声身上动。

他又被她闹醒，分不清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故意在闹他。

便嵌住她的双手，放在怀里。

顺带将人拉近，揉着脑袋，拥在胸口，她身子又热又纤瘦，像是周存声的限定玩偶一样，就和她放在床头那个兔子玩偶一样，有着相同的意义。

一样是寄托，一样需要拥抱。

到最后的半年时间，周存声康复到没有什么大问题，按道理来讲不需要继续住院，可医院还是要求他继续住下去，这是对自己的保障，这么久的时间，病是治好了，可人也快要疯了。

他这样的人本就不该被困住。

偶尔他坐在楼上看着窗外的月色，眼中的落寞是无法忽视的，这些都是谢桑看在眼里的。

她从后靠过来，下巴搁在周存声肩膀上，跟着他一起看向窗外的风景，“有些人怎么搞得自己像是犯人一样？”

周存声坦然一笑，“可不就是犯人吗？”

甚至有些比犯人还不如，犯人可不用治病，犯人在死期到来之前，还能健康的活着，而他活得要更加艰辛一些。

谢桑侧过脸，在他唇角亲了下。

“那犯人，我带你越狱怎么样？”

周存声侧目，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天上的星怎么会有她的眼睛好看，别说是越狱了，就算她要带着他去死，他都是心甘情愿的，“越狱，去哪？”

蹭了蹭周存声的脖子。

谢桑一时回答不上来，脑一热，随口说，“天涯海角？”

难过了这么多天，憋闷了这么多天，周存声总算笑了出来，他点头，有些义无反顾的，“你安排？”

“我安排就我安排，小事情。”

外面的情况周存声不了解。

可谢桑知道。

她清楚值班护士什么时候会偷懒趴着睡觉，什么时候最好开溜，这些她都一清二楚。

算准了时间，谢桑将外衣给周存声套上，全副武装的，生怕他出去后没愈合的伤会感染，特意戴上了帽子，这样会更像个病人，周存声不喜欢，却还是依着她。

“出去之后跟紧我，别走丢了，知道吗？”

周存声忍笑，“走丢，怎么会？”

“反正一定要握紧我的手。”

他们十指相扣，谢桑举起那只跟周存声紧握的手，放在他眼下，“就像这样，明不明白？”

周存声散漫地应声，“明白了。”

谢桑打开病房门，探出头去，门外没人，走廊灯光熄灭了好几盏，两个小时前还叽叽喳喳聊天的护士这个时候都精神不济，趴着睡了过去。

唯有一两个，还醒着，精神却不太好。

谢桑上去找话跟她们聊，周存声趁着她们精神不济的时候逃出去，这里没有人会限制谢桑的自由，她再跟出去就好。

在楼下等了几分钟。

谢桑便从医院里冲出来，一把扑进周存声怀里，在他耳边喊着，“这下自由了吧，还不好好谢谢我？”

周存声亲她的耳垂，声线低沉，“谢谢老婆。”

外面的世界要更大，更繁华，足足有一年零六个月的时间没有出来走动过，再这么下去，周存声的确要被逼疯。

能出来，还要托谢桑的福。

在这里一年多，虽然大都是在陪周存声治病休养，可谢桑也有出来走动过，对这里还算熟悉。

她带着周存声坐观光巴士，两人并排坐在车上，晚风拂面而过，带动凉意，周存声额前的发丝跟着被吹散，没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倒像是挣脱牢笼，回归了自由。

夜景，霓虹，大厦高楼悬空的广告牌，江岸游动的水。

这些东西，都以最真实的模样呈现在了周存声面前，他举起手，掌心握住一小块光斑，可随着车辆的游动，那块光斑在瞬间消散。

谢桑的声音贴近耳畔，“都带你出来了，怎么还不高兴点？”

“我哪有不高兴？”

可惆怅的确是写在了他的脸上。

谢桑没有戳穿，在观光车到站后拉着他飞速下车，带着他在那条小道上奔跑，偶尔又停下，观赏在街头唱歌，表演魔术的那些人，还会毫不吝啬的拿出纸币，放进吉他盒里。

她很熟练。

引起周存声的怀疑，“你经常来？”

“倒也没有，跟宝珠姐姐来过一次。”

都是趁着周存声吃了药睡着后，悄悄溜出来的，她是舍不得把他一个人放在医院的，可也经受不住外面的诱惑。

周存声倒没觉得奇怪，谢桑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她能陪他这么久，已经是不易，他更不会去限制她出来走走。

就连他这种不爱热闹的人都憋闷坏了，她的痛苦则是加倍的。

“你生气？”

见他过长时间的不语，谢桑小心翼翼的询问，周存声摇头，握紧她的手，跟着她游走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周围都是金发碧眼的人，却也有华人，他们说相同的语言，在交流艺术。

耳边的声音很多，很真实。

谢桑侧着身子，拉着周存声的手，游走在人群里，可人太多，一不小心他们便被冲散，等发现时，回头再看，人早就消失不见。

心像是空了一片。

她原路返回去找，周围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是他，她横冲直撞，急得脸颊泛红，隐约间却听到仿佛有人在叫她，像是从小到大无数次叫她一样，有生气的，急迫的，也有温柔的，更有诀别的。

这次是向她走近的。

那声音越来越近，近到已经到达了她的身边。

谢桑泪光闪烁着，看着周存声从人群里走向她，走向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声线颤抖，“你不要我了吗？怎么把手松开了？”

这是什么傻话？

他已经是她的全部，她什么都不要也不会放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