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不是一个容易受到打击和沮丧的人，不然前世的他也不会白手起家做出那么庞大的家业来。

所以，当邓师长十分礼貌地拒绝了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失望，而是礼貌告辞，并立刻考虑起接下来的计划。

下次拜访必须有备而来，再这样愣头青一样撞上来，无论来多少次都会被拒绝。

所以，吴铭告辞，返回。

“吴奎，二东，你们先以集团保安部的名义，把熟悉业务的事情做起来。”

吴奎和二东点头同意了。

但是吴奎要操心新的组织架构和一些其他准备工作，所以先期是由二东带着人跟车出行。

1981年1月26日，周一，诸事皆宜。

天气已经非常冷了，北方大地覆盖着厚厚的雪被子。

那个时代，很多村镇的公路系统并不完善，在下学的情况下，进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再加上天寒地冻，货车超市的出车次数少了很多。

当然，即使如此，已经辐射到周边两三个省，共十几个城市的货车超市业务，给公司带来的现金流还是十分可观。

庞大的现金流除了有相当一部分流给鞋厂建设，还有一部分用于壮大各地的分公司建设，石头的车队（已经注册为物流公司，但大家还是习惯自称车队），也壮大了很多。

进了腊月，车队出行已经没有人用走风漏气的三轮摩托了，全都是用的小卡车。

司机和乘员坐在暖暖和和的车里，有暖水瓶，有用保温箱保温的热乎乎的中午饭，后面的货物也装在车厢里，到了集市上，摆到下午两三点就收摊。

负责货车超市的员工们发现，这样并不会减少太多营业额。

村里人马上就要过年，对货物的需求量大涨，他们会抓紧每一个购物的机会把手里的粮食和闲钱换成过年的用度——孩子的新衣、鞭炮，姑娘的雪花膏，男人的新工具，做饭的佐料和辣子。

有些富裕的人家还会买几块蜂窝煤。

这些以往在十冬腊月很难买到的物资，现如今，因为货车超市的出现，可以很方便地进入农民们的手里——他们也可以过一个富裕年了。

何为富？

何为乐？

什么是幸福？

缸里有米、锅里有肉、被子有棉、身上有衣、老人有寿、子女有孝、稚童有笑。

一辆小小的货车，帮无数农民群众实现了这个小小的，但又不简单的目标。

这就是流通的意义。

“二东兄弟，出来跑感觉怎么样？”

前后两辆卡车奔驰在乡村公路上，前车开车的叫“柱子”，是石头车队里的一个“老前辈”，他虽然年龄只有三十多，却是石头车队最早的成员之一。

因为熟悉路，也熟悉业务，被安排带着孔二东和他的手下熟悉业务。

后车上，则是货车超市的几个销售员，以及另外一个二东的弟兄。

说起来，这已经是二东第二次跟着车队出来了。

前一次，他跑了个近郊乡镇，一路上风平浪静。

这次，公司安排了一趟远的。

“挺好的啊！到处跑可太有意思啦！能见到不同的人和事儿，赶集逛庙会，有时候还有地方转悠，可比蹲在一个村里有意思多啦！”

二东很兴奋。

他发现自己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工作，到处跑，到处看，太有意思了。

前日里去的那个村，正在赶集，集上有一家上党来的，卖猪肚汤，手里有几块闲钱的二东喝了三大碗。

喝了猪肚汤在村里转悠一圈，看到个黄土堆的古堡，解放前的鬼子炮楼。

上去转悠，一个放羊老汉叼着烟袋给他讲炮楼的故事，把二东听的一愣一愣的。

太有意思了！

窝在郭家堡哪有这经历啊！

晚上下了工，回公司凑一块儿，兄弟们这互相一说，眼睛都放着光。

全一个德行——“太有意思了！”

“我去那村里有一种黍米糕，里面掺着肉馅儿，贼好吃啦！”

“我去的那个村有个古代大户人家的土楼子，好家伙，老气派了！那戏台比咱村儿的大好几倍！”

“我去的那村里看到个漂亮大姑娘……”

还有人怀念之前在村里当村霸的日子吗？

傻子才怀念那个！

二东趁热打铁:“兄弟们，咱现在缺人手，你们尽快去几个熟悉的村，想办法多招人，不然咱这业务，光靠咱哥儿几个，办不起来！”

“好勒！”

二东从回忆中收回思绪，看着窗外的雪花，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钩子他们如果知道他现在这么开心，想必一定会后悔吧……

忽然，前面的路上出现一颗倒着的树，刚好横在路上。

柱子骂了一句:“大爷的，这树怎么刚好倒路上了？”

他缓缓停车，就要跳下车去挪树。

二东一把拉住了他，表情严肃:“你先别下车，情况不对。”

“别紧张，没事儿！”柱子满不在乎地跳下车，“哪儿有那么多车匪路霸啊？”

跳下车，柱子朝后车招招手:“下来几个人，帮我把树挪开！”

那棵树很粗，需要好几个人才能扳动。

二东跟着人群往树跟前走去，他表情一直很凝重。

故事书里说过，唱戏的戏里也唱过。

路上有树，那就是有人要劫道了。

跟着人们走到树跟前，几个人喊着号子把树一点点朝路边挪去。

然而挪到一半，他们忽然看到十几个年轻人，手里拿着棍子之类的东西，不怀好意地朝他们围上来。

一看为首的人，二东一下子沉下了脸。

“钩子，你这是准备干什么？”他沉着脸对钩子说道，同时挥手示意其他人赶紧回车上去——他们之前有过预案，如果真遇到车匪路霸，就由二东和他的人负责拦住对方，让车队迅速离开。

这并不是冷血无情，而是减少损失的最好办法——毕竟是法治社会，一般人还真不敢把人打死，而且人少了也好逃脱，不容易顾此失彼。

“你知道吗？打劫财务是要判刑坐牢的！”他大声对钩子和钩子的手下们喊道。

“少用这种屁话吓唬我们。”钩子冷哼一声，“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二东心一沉，他知道，是有自己手下向钩子报了信:“你找我干什么？”

“哼，你不是口口声声你要行走江湖吗？”钩子冷笑道。

“你不是说，镖局生意，就是走到各地，扯开镖局大旗，人们纷纷要给你面子。”

“还说，路上的强盗匪徒，都要给你面子，给你让路吗？”

钩子一挥手，那十几个人围住了二东和他唯一带来的手下。

“我们铁钩帮，在此设卡拦路，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钩子冷笑着，冲着二东挑了挑下巴，“你倒是猜猜看，我会不会给你面子，放你们离开？”

没等二东说话，失去耐心的勾子就一挥手。

“给我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