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是我没错，请问有什么事吗...？”

面对那神父的问话，王尧可谓是一头雾水。他既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对面这个家伙，也琢磨不出自己到底是干了什么才有价值被对面盯上。

“哦、果然，果然是你。幸会，我的名字叫做哈兰德·里维尔，在来这上华之前就听说过小友你在对抗那‘狼群’组织时的英勇事迹。哼哼、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明明这么年轻，却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哦...谢谢...”

被这一通无由来的吹捧弄的有些找不着北，王尧出于礼貌，打算迎上去握住哈德兰神父的手，免得伤了和气。

“您过奖了...我只是做了些分内的事。”

虽然知道自己跟胡玉儿当初阻止盲鲶的一系列行径，在里侧世界中作为正面案例被宣传过，但王尧着实没想到这点小小的功绩都传到了外国人的耳朵里。

当然，王尧会有这种反应倒也不奇怪；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在那盲鲶事件平息后，姜家到底投入了多少血本将他和胡玉儿乃至整个妖怪办的事情大肆宣扬，将他们塑造成“保护了历下城的英雄”。毕竟这可是年终峰会上对抗李家的重要筹码，也是答应舆论战的重要一环。

“嗯哼”

在那神父身后，红发的修女米拉也轻笑一声，走上前去；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横在了她与王尧之间。

“呀、怎么了吗？小妹妹，莫非...他是你男朋友，所以不想让姐姐搭话？”

将双手背在身后，踩着那锋利的高跟鞋，米拉露出了一个十分温柔且富有耐心的笑容。但另一边，这个年近十四的小白却一点都不青涩、反倒在这种场合十分老练，她对于危险的敏锐感知就像是本能一般，在看见米拉的第一刻起，张墨白的眼睛便化作了那黯金色的龙瞳。

“离他远点，怪物。”

“啊啦，好伤人呐，姐姐我只是...”

“离他远点，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这是王尧第一次看到小白这么具有攻击性，这着实给他吓了一跳。这位小少主平日里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如果局面在她的控制范围内，小白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样子，哪怕当时对阵断水和尚，看上去也不过是出了七八分力而已。

但是...今天这直接炸了毛的样子，别说王尧了，恐怕妖怪办的大伙也都没见过。

“好啦好啦，我不靠近。”

笑眯眯地退回去了两步，王尧见这局面缓和下了，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然而，不论是他还是小白，都太不了解这位教会的收割修女了；在那僻静的角落也好，在这大庭广众下也罢，对面是仇深似海的敌人也好，是素昧平生的路人也罢。对于米拉来说，从来没有人能被列到她的安全名单上。

她就像是条一直被血腥味刺激的鲨鱼，咬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骗你的哦”

刚走到一半，米拉故意将身子做出一个踉跄，将那长腿高高扬起，在空中上下一划。那锋利的鞋跟并非对准小白，而是作为普通人的王尧！

“糟...！”

这个阶段的小白到底还是显得有些年轻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已经离开的米拉还会杀个回马枪，更想不出两方有什么开战的动机，而最大的误判、则是她完全没有料到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王尧！

完了！

这一刹那，小白感到了些许绝望。

哪怕她的刀再快，也没办法去保护那警戒外的攻击；只偷偷跑出过几次山门的小白，远不及王尧所认识的那个老练。

而就在那锋利的鞋跟就要穿透王尧的喉咙时，变故再起，一只手稳稳地架住了米拉的右腿！是王尧，他自己依靠着完全无法解释的反应力，架住了那追魂夺命的一击！

不仅如此，脑袋一片空白的他甚至乘胜追击，就这么一手架着米拉的腿、一手握着她的脖子，将其按在了墙上！两人四目相对，相望无言；良久之后，那红发的修女才露出了一抹不置可否的笑容，道。

“真是个野性的孩子...你在犹豫什么？压制心中的魔鬼吗？”

...

...

...

王尧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喉咙深处也断断续续地发出野兽般的低吟。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但却很清楚地知道一点——如果顺从内心的那份冲动，恐怕就停不下来了！

“哦...？是这样吗？”

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米拉舔了舔嘴唇，然后低声继续说道。

“那让姐姐来帮你一把如何？”

然而，这边那充满血腥和诱惑的对峙注定持续不了多久。这个小白虽然没有那么老练，但论起手段可不比十八岁的她差多少。虽然手中无刀，但熟用百兵的她却从来不会拘泥于武器；只见小白将右掌一并，随性一挥，那玄妙无比的风刃便将二人分开，一股巧劲也把王尧推回了自己身边。

接着，还不等米拉说些什么，她身后的那堵墙便轰然倒塌；无数道纵横交错的斩痕历历在目，它们完全避开了两人的身体，就像是用数控车床雕出来的工业品一般精准。

“下一次我不会斩‘歪’了，只会偷袭别人的下三滥！”

显然，小白已经有些怒意了。

但她所面对的也并非等闲之辈，而是替教会处理了无数反对派和眼中钉的那个收割修女。跟哈兰德神父这种有详细履历的教士不同，米拉这个身世像是谜一般的家伙实在近十年内突然被推出来的，没人知道她之前在哪里、干过什么，而被她亲手杀死的大能，却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个数字比起胡玉儿的战绩都夸张。

正如小白所说，这红发女人是个怪物；只有与她面对面时，才能感受到这份难以言喻的古怪。你一切基于常识进行的判断都将失效，若非拥有完全碾压的力量，跟这个女疯子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是煎熬。

“...”

咽了口唾沫，王尧也从刚才那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转了回来。他不由得一阵后怕，开始反省自己刚才到底是跟一个什么样的存在面对面。

渐渐地，米拉在王尧的眼中不再是一个“红发的高挑女性”，更像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但就当着气氛逐渐凝固，一场发生在普通民众面前、即将被定义为重大事故的厮杀在所难免之时，米拉那浑身的兽性突然褪去，仿佛在刹那之间便转换成了一个真正的邻家大姐姐那般。

“呼...”

脚趾灵活地一扭，从那将近二十厘米、更像是刑具的恨天高上走下来，米拉提着自己的鞋来到王尧小白的面前，笑着说道。

“抱歉抱歉，我见到一些有趣的东西时，便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能原谅我吗？”

面对这虎头蛇尾的结果，王尧和小白都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却又多少松了口气。就在两人犹豫的档口上，收到消息前来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也陆续到场，哈兰德神父便顺势说到。

“二位，今天这次不合时宜的会面是我的疏忽，作为报偿，我会支付这周遭一切公物的修缮费用；若两位小友还赶时间，自行离去便可。”

听了这话，王尧小白互相看了看对方，该何去何从也不用多说——谁都不想在大半夜的被带过去问话，更何况两人还饿着肚子。至于这对莫名冒出来，目的扑朔迷离的神父修女，既然对方愿意主动承担责任，那也轮不到自己这边去管许多。

念到这里，这对算是认识了半年、又算认识了几天的师徒俩将脖子一缩，急匆匆地装成了无辜地围观群众，脚底抹油赶快开溜。

快步走了好大一会儿，直到远离了案发现场，王尧才擦了把汗吐槽道。

“怎么回事儿啊，那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出来挑事，又莫名其妙的去议和。”

对与这个王尧都想不清楚的问题，小白的那小脑瓜自然也是没思考出什么头绪；但是，依靠着那双黯金色的龙眼，她能看到一些王尧看不到的东西。

“谁知道怎么回事...不过，那红发修女太吓人了，她...感觉像是恐怖片里出来的鬼怪似得。”

“怎么讲？”

王尧倒也有些好奇，那名叫做米拉的修女，到底是有什么特质才能让小白给出如此评价。

“她的血腥味太重了，我从没闻到过那么刺鼻的灵力。既然你认识四年后的我，应该也知道我这双眼睛的作用吧，呼...那女人，那个红发的家伙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屠宰场。”

对此，王尧倒也不置可否。

他并没有小白那双眼睛，也难以理解这女孩到底看到了怎样的怪相。但出于礼貌，王尧还是附和道。

“血腥味很重...就跟你的那把鲨齿长枪一样？”

“哈？”

一听这话，小白疑惑地眨了眨眼，道。

“我根本不会那种武器的说”

就在王尧小白那边发生了遭遇战的同时，胡玉儿这家伙倒也是不辱使命，好不容易甩开了李雪雁之后，从通风管道爬了个回马枪，直接降落到了阿琳面前。

没错，是字面意义上的降落。

“哈...哈喽...小姐姐，有空聊会天吗？”

要是放在平日里，胡玉儿绝对能把这个“邂逅”给整的漂漂亮亮，可如今意外一个接一个，她光是为了甩掉李雪雁就已经筋疲力竭，爬通风管道时又因为搞不清方向在里面绕了好久，找到落单的阿琳时、对方已经准备回去了。

“哦、哦...你好。”

另一边，路走得好好得，面前突然有这么“一坨”东西掉下来，阿琳也是被吓了一跳。她最开始甚至没看清楚那天花板上是什么，黑里带粉还带点黄、五颜六色的还以为是毒蘑菇。

“你好！我叫做赵大凤，是、是高中生！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到这，但里面的人都好可怕，你能陪陪我吗？”

高中生...

阿琳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虽然面前这粉毛女孩硬要说的话，算作十八岁倒也不至于太勉强，但这家伙的流仪作风总让她感觉似曾相识。

“额...赵同学，既然你还是高中生，那还是以课业为重吧。而且我也...”

“哎呦你在装啥呢，平常看上去一本正经的，结果背地里还不是一个人来夜场嗨；现在玩的这么开，当初怎么见不着...咳咳、抱歉，我激动了。”

胡玉儿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于求成了，哪怕像阿琳这种木讷的人，恐怕也已经开始暗起疑心。

今夜之战场，瞬息万变；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便没有退缩的理由。其疾如风、侵略如火，胡玉儿甚至现在一刻也拖不得，便退而求其次说到。

“那我回去上课，但你能不能陪我去三楼那边的露天广场上坐一会，一会就好！”

胡玉儿的可怕之处，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她那调整心态的速度。虽然这家伙常常破防也常常崩溃，可往往第二天、乃至几个小时后就能自我修复如初。

现在也是一样，虽然刚才稍显失态，差点暴露身份；但转念一想，阿琳就是个榆木疙瘩，直女界中遗世独立的一朵奇葩，指望她通过那三言两语意识到这完全变了模样的“赵大凤”就是胡玉儿，不如指望圣诞老人真的存在。

清了清嗓子，胡玉儿找回状态之后浑身的戏也上来了，眼里闪烁着星光，仿佛真的是个高考前逃出来想要疯一把的坏女孩那般。

“嗯...好吧，那就一会儿啊。”

果不其然，以阿琳的迟钝，她不仅没有注意到这赵大凤就是胡玉儿假扮的，甚至没有对这个来路不明、突然找自己搭话的人产生怀疑。

哼哼...

休怪我卑鄙呀，阿琳。

胡玉儿阴笑着，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响。虽然这招的确有些为人不齿，但考虑到双方都不可能背叛自己的立场，若想最大限度的维护这段友情、也不让阿琳陷入两难的境地，那七日断肠散还真就是个最好的选择。

一路无话，两人来到了天台，阿琳也少见地露出了感性的一面。

“你...让我想起了之前的一个朋友。她跟你一样大大咧咧的，做事毫无章法，把我原本的生活轨迹打的一团糟。”

“哦...是吗、哈哈...那可真是场灾难啊。”

“嗯...的确那段日子每天都筋疲力竭，但说实话，我倒也乐在其中。若不是遇到那家伙，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居然是个那么能疯的人。”

“这...这样啊...那听起来真不错...”

不安地扯着自己的裤袜，胡玉儿的心在怦怦跳，生怕这圣女小姐看出什么端倪。那椅子已经近在咫尺，沈应鸿也按照约定，将周围可能占座的人统统赶走，现在那三楼广场上来回走动的“路人”，全都是甲楼的自己人。

然而，就在这一群“群众演员”之间，胡玉儿猛然看到了两个真正的路人。王尧和小白结伴而行，师徒俩人迷迷糊糊的，听他们的聊天、似乎是通过手机联系到了李雪雁，三人想约来这里汇合。

时间不多了！

“走吧阿琳，陪我坐一会，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

胡玉儿已经看到李雪雁从另一边的楼梯上来了，心里不免又开始着急；便扯着阿琳的袖子，想要把她按到椅子上。

然而，这一说却漏了嘴。

“你...刚才叫我阿琳？你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吗？”

这下，哪怕对方再怎么迟钝，胡玉儿也瞒不住了。

但没关系！

此时此刻，阿琳的屁股已经距离那椅子只剩下不到一米，胡玉儿也目露凶光，带着得逞地笑容说到。

“坐下吧你！”

可就在这句话喊出的半秒钱，那怒气冲冲的李雪雁也看到了胡玉儿的身影，手中那瓶刚才没泼洒出去的化妆水现在不再有任何犹豫，直指胡玉儿的侧脸！

“小心！”

一见李雪雁丢过来了什么正体不明的东西，情急之下阿琳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把胡玉儿和自己掉了个个，用身子护住了她，以后背挡住了那瓶化妆水。

这狐狸也是没想到阿琳会来这么一个反扑，自己脚下一滑，没站稳，照着那张预先设置好的椅子便坐了上去。

咯嘣——

机关一响，那声音如同蜻蜓点水，胡玉儿也带着极其销魂的表情，不顾一切地奔向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