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昭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不管不顾地说出真相，告诉眼前这个面容枯槁的女人，她就是秦书，她就是她的女儿。

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这一说不要紧，怕是事情也不会完全随着她的心意去走。

到时候再吓着秦院判和大夫人，她怕是万死也不能赎罪了。

换好了药方，华昭一抬眼，就看到宋黎正处在秦院判眼光能看到她的方向，站在中间为她挡住了外间的目光。

宋黎的眼睛没看她，可是却让华昭觉得，宋黎一直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来不及想那么多，华昭走到宋黎身边，抬眼看了宋黎，她目光中表达的意思，相信宋黎能懂。

“秦院判，夫人病重，在下就不打扰了，还望夫人能够早日康复，要是需要什么不好找的药材，让小厮去知会一声，黎定会为院判寻来。”

秦院判颤颤巍巍站起来，目光中透着不可置信。

连华昭都觉得，宋黎这身段，怎的忽然就放的这般低了。

在外人面前，宋黎哪里会称呼自己“在下”？还有“黎”？

宋黎不在乎秦院判和华昭的目光，一脸的坦然。

他虽不明其中原委，可是至此要是再看不出华昭对秦大夫人的牵挂，那他真是白在油锅里滚这么久了。

从秦院判府出来，秦香非要相送。

到了门口，看秦香依旧依依不舍的，华昭看出了点儿门道。

以秦香的个性，怕是也顾虑着宋黎？

忍不住侧头打量了宋黎一眼，平日里总见着他油腔滑调的一面，倒是让她都快要忘记了宋黎的另一大称号！

杀人如麻的东厂魔君！

秦香：“夫人，香儿此番和您交谈，实在是受益匪浅，就盼着您下次再来府里做客，香儿一定会好生作陪，陪您散心。”

华昭不动声色：“此番正好遇见府里大夫人病重，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回头我让府里送些补品过来，还望大夫人能够早期痊愈。”

秦香原本只是想同华昭套交情，又被提起芙蓉苑里的那个老虔婆，面色稍稍不豫，不过马上就消失不见，连连点头，“香儿也为母亲的病担心，夫人有所不知，家姐去世以后，母亲就日夜不得安眠，饭食也用不进去，香儿只恨不能代替家姐，宽慰母亲的心啊！”

华昭听得只想作呕。

秦香和她那母亲一样，只怕身上穿了不知道几层假皮，估计就像是那葱皮一般，剥到最后也见不到真面目。

不过提起大夫人，华昭忽地有了别的想法。

此番前来拜访，着实是因为之前入狱受了秦院判关照的缘故，而且还要宋黎牵头带她来。

要想再次拜见母亲，怕是没有什么好机会了。

何不把秦香接到督主府？这样她就有机会同秦香处好，也可以借机来院判府了。

打定主意，华昭和善道：“你我姐妹投缘，妹妹何不去督主府住上几日，咱们姐妹也好谈谈心？”

此话一出，不只秦香觉得诧异，就连宋黎都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督主府，第一位女客，就是华昭。

不过华昭成了他媳妇，这就另当别论了。

现在还要再来一位秦香？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华昭究竟要搞什么鬼。

不过，看着华昭事后报备的眼神，宋黎没扫她的兴，随意笑笑就当同意了。

秦香眼珠子来回转了几圈，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原本只想借机同华昭拉近关系，此后也好同宋黎有些瓜葛，要是能借此去督主府住上几日，那岂不太好了？

不仅能和宋黎朝夕相处几日，说不定还能得到些别的情报。

而且督主府，传言都说是铁桶一般，就连圣上的御前侍卫，轻易也不敢往督主府附近晃荡，害怕被东厂抓到小辫子就投进东厂修理一遍，现在她秦香能够进去相住几日了？

忍住心头的雀跃，秦香不忘大家闺秀的矜持，“妹妹也觉得同姐姐投缘，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好？我还没禀报父亲母亲，而且会不会给姐姐添麻烦？”

华昭心头冷笑，看秦香表演，真是越看越觉得恶心。

前世今生，秦香都像足了一个戏子，日日上戏也不知道累不累。

“无妨，我和督主在此稍等片刻，妹妹可进府回禀父母。”

华昭做主替宋黎说道。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督主夫人，虽然是假的，可是在外人面前，也有小小的发号施令的权力吧？

待秦香回去，华昭心头微虚，小声问道：“督主，我此番专断，您不生气吧？”

宋黎感受到华昭的小心和讨好，还有她下意识地拉他袖角的样子，他莫名想笑。

板着脸，道：“夫人都让人家回去禀报父母了，才想起问我这个督主，不觉得有些晚？”

华昭更是心虚，刚刚那种情况，她也是临时起意，哪儿有时间和宋黎打个招呼啊？

“督主，你别生气，你放心，我一定日夜跟着她，不让她乱跑，绝对不会给督主添麻烦。”

宋黎挑眉道：“夫人也知道我督主府不适合外人瞎闯？”

说起这个，宋黎倒是对华昭有些小小的赞赏。

在督主府这些日子，华昭还算守本分，只在宋黎带她去过的地方活动，而对于宋黎没提过的地方，就算是走到了门口，华昭也不会私自进去。

只是，这份乖觉，宋黎觉得秦香可能没有。

叹了一口气，宋黎道：“不用了，夫人操心的事情那般多，回去还是好好休息吧，我自会派人跟着她的。”

华昭轻轻舔了下嘴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知道，宋黎这关是过了。

片刻功夫，秦香就带个小丫头出来了。

华昭认得那丫头，名唤红苗，从小跟着秦香长大。

不过差不多年岁，红苗的个头、脸色和秦香差的也太远了。

好像一个是含苞待放的花朵，一个却是灰头土脸快要落地的花苞。

华昭已经和宋黎达成了共识，这次宋黎安排马车，专门载着秦香主仆朝督主府驶去。

路上，秦香得意洋洋：“红苗，你知道我为何要去这督主府吗？”

红苗在门口的位置跪坐，端端正正，一听到秦香说话，就强行打起十二分精神。

“奴婢不知，小姐这番做，定是有深意。”

秦香白了她一眼，道：“傻子，我当然是有用意，你以为同你一样，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像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