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双手抱头，便衣女警上前熟练地将程曦铐起，一路押着程曦出了公共大厅。让程曦奇怪的是这一路没有任何一位警员上来协助这位女警官录口供，搜身什么的，正纳闷地走着，自己牛仔裤荷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警官！我能接个电话吗？我是来接我朋友的！”，程曦停下脚步转头问道。

“你是那个门派的？”，女警官一边说一边把程曦往角落里带。

“门派？！我有个师弟，道号山诚，又黑又壮，一幅土鳖样！你知道吗？”

女警官眨着眼睛望着程曦片刻，突然来到背后打开了程曦的手铐，“是就是鱼道人的第三个弟子？那个去了上界又回来的家伙？”

“是！是！你稍等，我接个电话！”，程曦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罗夏，立刻接通，“罗夏！你等等，我就在机场，我有点事要解决，几分钟。”，程曦说完就挂了电话，“警官，我能走吗？我叫程曦，身份证号......。”

“加个微信，你走吧！”。

就在两人拿着手机加微信的时候，有一位全副武装的特警拎着刚才那个怪物遗留的手提箱走了过来，“李警官，箱子没锁，没有危险。”，说完就把手提箱递了过来，那李警官接过，特警立刻就转身离开了，都没有多看程曦一眼。

李警官随手打开小箱子，刚露出一条缝，程曦就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还伴随着十足的血腥味，然后一阵虚无缥缈的哭泣声，哀嚎声便在耳边响起，等到完全打开，程曦发现里面除了托架上躺着的一根灰白色玉笛，别无他物，整个箱子的内侧画满了血色的符咒，在真实视野下，这根玉笛被七彩光芒的雾气笼罩，明显是禁锢的灵魂，程曦一把将这玉笛抓在手里，立刻开始用耶稣曾经教导过的超度血肉傀儡的方法，去超度这些没有根本识的灵魂，这一次只能自己去摸索细节了。

一股纯净的带着祝福的念力冲破了一个屏障，闯入一个灰蒙蒙的空间里，这里漂浮着一个个七彩光芒的雾团，程曦指挥自己的念力直接冲进一个雾团，感觉就像冲进了万年寒冰，一股悲伤绝望愤怒的情绪顿时围绕上来，程曦毫不犹豫地让念力像法力一样燃烧，立刻就将这寒冷和负面情绪驱散，这雾团也随之消散无踪。看来超度并不难，程曦立刻让念力飞向下一个，等到将最后一个灵魂超度，意识退回，程曦发现手里的玉笛已经呈淡绿色，非常漂亮，而自己的念力储备此刻也已经消耗了大半，还有一些毫无察觉的魂力损耗让程曦感到异常的疲倦。

程曦一用力，这玉笛顿时折断，接着双手不断地搓动，将玉笛搓成粉末，等到程曦将手里最后一点玉粉洒在地上，才发现李警官看着自己简直就像是看着怪物，“你知道骨笛它值多少钱吗？尤其是净化过后的？你疯了？！”

“留着干什么，禁锢别人的灵魂？我可不希望再有人去做这种事情，所以毁了最好！”，程曦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李警官看着程曦，“难怪你能去上界，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我叫李琴，有空多联系，微信！”

“好的！李警官，我接我朋友去啦！”，程曦说完，一溜烟地跑了，李琴看着程曦的背影和地上玉质的粉末，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等到警方撤退，机场秩序恢复正常，才过去半小时，程曦对这效率大感意外，而罗夏在里面等得焦躁无比，出来见到程曦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傻叉犯事了！被抓了吗？”

“那个傻叉就是我，罗夏！”，程曦笑道。

“你干什么了？居然没进去？还带着面罩干啥？”，罗夏一边问，一边拍程曦的肩膀，这三连拍拍得程曦不得不用念力来抵挡。

“你手劲怎么这么大？罗夏，我肩关节要脱臼了！”，程曦揉着肩膀抱怨道。

“最近力量是有些失控了，抱歉！你的肉身比那个世界的弱了许多啊！程曦？”

“那个世界的肉身又不是本体，有什么奇怪的，你这家伙是不是天天健身？把一身肌肉练成这样？”

“对！现在健身是我唯一的爱好了，看！我还是挺克制的，没有使用任何药物，否则就像西方人那样，脑子里都是肌肉了。”，一身运动装的罗夏，举起右手秀了一下他的肱二头肌。

“你这是歧视白种人，罗夏，他们可并不蠢，否则怎么可能掌握话语权？”

“你这是崇洋媚外吗？”

“不，我可不喜欢那些白种人，他们奴役黑奴，开启殖民时代，还灭绝了原住民，比如印第安人，但你不能否定他们的优势，你不会相信那些白种人智商低，他们靠掠夺的财富变得富有这样的胡话吧？”

“我可没有鲁迅说的“精神胜利法”，可事实就是四千年前，中国就有文化，同时代拥有文化的民族，早就零落消亡，只有我们的文化一条老命活到现在，从未中断，民族也没有灭亡。”

程曦对罗夏能够说出这番话倒是有些吃惊，不过还是反驳道：“中国现代大儒梁漱溟说过：如果中国不与西方接触，那么再走三五百年甚至一千年，也不会有这些轮船火车、飞行艇、科学方法和德谟克拉西产生出来，它将永此终古。德谟克拉西是德语，民主的意思。”

“梁漱溟、王国维、辜鸿铭是一批决不在文化上投机的知识分子，没有跟风让自己的思想****，中英《南京条约》以后，“传统中国”结束，中华文明的苦难就开始了。”，罗夏的这番见解顿时让程曦对他刮目相看，“你懂得不少啊，罗夏！难怪你说别人脑子里都是肌肉。”

“我又不是不读书，现在早已不是没机会读书的时代了，想读书，永远都会有办法，那些抱怨的家伙其实又蠢又懒，再加上一个字：坏！”

“你太偏激了罗夏，的确有些人一日三餐只能吃土豆。”

“还有人把扶贫的种子吃掉，等着政府发救济！”

“等等，罗夏，你不能只看到黑暗！”

“那你就只看光明？”

“好了，打住！我们见面不是来吵架的吧？”

“不是，程曦，我感觉我无法让自己站在你那样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罗夏虽然表情平静，但眼神里的悲伤与愤怒还是隐隐透出，毕竟他被人当做疯子过了好些年。

“你得和你的过去和解，罗夏。”

“哈哈！不必劝我，要是没有过去，那有现在的我。”

“好吧！我们说到哪了？对了，梁漱溟，他还说过中国文化不是落后而是停滞了，不过在我看来，你停滞，别人向前，那不就是落后吗？”

“你真是肤浅，除了科技，你认为西方的制度，文化就高人一等？而且你说的科技、民主，都是西方在摆脱中世纪的封建统治之后发明出来的，你知道西方和我们中国文化区别这么大，根本原因是什么吗？”

“洗耳恭听！”

“早期的人类他们必须聚集起来才能生存下去，而西方人是偏向于集团生活的，中国人却是偏向于家庭、家族生活。西方人的集团最终形成了基督教，而中国却没有这样的团体组织，也不可能形成这样的长久统一的团体组织，因为中国人的根在家庭，所以中国人一旦离开家庭走向社会，有两大顽疾：一散漫，二被动。西方的基督教两千多年到现在还是根深蒂固，而中国的团体组织“朝廷”呢？改朝换代了多少？”

“你的说法倒是新颖。”

“你第一次听到当然觉得新颖，一百多年前梁漱溟就说过了，你对梁漱溟，估计就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你就不会把书找来读一下吗？”

“听你讲不是一样吗？继续吧！”

“一个人的心理发育，本应和身体发育相应，但中国仿佛一个聪明的孩子，身体发育未全而智慧早开。因其智慧早开，转而阻碍身体发育，身体发育不健全，智慧最后也不能发育得圆满良好，中国文化，中国智慧发展停滞就是因为“早熟”。公元前两百多年秦朝的时候中国就“一步登天”跳过了宗教而直接进入道德，以道德作为社会运转的法则。道德比宗教更为理智，但整个社会的理智是一个逐渐形成的过程，必须以整个社会经济文化的不断进步给它提供基础，否则饭吃不饱，我就要落草为寇，理智就是个笑话。西方的宗教讲利害关系，而我们的道德重是非。宗教以福祸关系、末日警告、天国诱惑等内容来规范人们的行为，其本质还是有利或有害的权衡；而道德伦理则来自人们对是非对错的直觉感受，人与人之间不是只看利益关系，因此西方文化和中国文化无法在同一频率上理解问题。比如西方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到非洲抓黑奴，杀光印第安人，而中国人有这样干吗？你看看郑和下西洋是怎么对待土著的？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中国是礼仪之邦吧，那是因为中国自古以来都是以道德来规范整个社会行为的，不过现在学西方，虽然多了许多毫无底线毫无廉耻的家伙，但中国的文化根基没变。”

程曦对罗夏的长篇大论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不知该说些什么，本以为这肌肉男虽然脑子好使，也应该有个限度，结果这家伙的智商居然可以碾压自己。

“再来说说德谟克拉西，梁漱溟有一个精彩的“五步推理”：1，每个人都承认自己的需求，同时承认他人的需求。

2，承认他人的需求，因而有“平等”这一精神出现，不能“唯我独尊”。

3，彼此平等，就要讲理，不可以力服人。

4，讲理的办法，是少数服从多数。

5，民主只用于公共事务决策，私域的事情由个人自主，这就是“尊重个人自由”。

民主精神的根本就在第一点，即“承认自己也承认他人”，而这一点中国并不缺乏，先贤主张的“忠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得很清楚，既然有了这一根本点，后面四点就是相随而来，并不存在障碍，那么，为什么“民主”在旧中国难以实现呢？就是因为中国人从古至今都缺乏集团生活的经验，在心理上依赖一个“家主”，需要被领导。西方的个人主义、自由主义、自我中心、权利观念，都是对中世纪严厉封建控制的抗争手段，以及最后的结果，是对过度的集团生活的反抗，如果要是在中国搞这些，只会让国人更加散漫。中国所长是“人对人”，父子、夫妇、兄弟、君臣、朋友相处起来一套一套的，唯独缺乏团体与个人的和谐共生，团体之内明争暗斗，拉帮结派，因此不就有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三个中国人是条虫的说法吗？而西方所长是“人对物”，这正是两者文化殊途的根本所在。人对物是“对外用力”，考虑利害权衡，用来制胜自然，是非常成功的，结果就是科技发达。但用这种态度处理社会关系，除了势力均衡的民主制度外，大体上是失败的。运用在民族之间、国际之间，就会酿成大战。资本主义是个人赢利，自由竞争，科学发明有助于赢利，赢利奖励了科学发明。一切新技术发明，掌握在资本家私人手里，而未曾掌握在社会公共手里。

大利既然在资本家之手，那么大权肯定也在他们手里。国家虽然会随着科技进步，但肯定会被他们所左右，在内是阶级之间的斗争，在外是民族之间的斗争，整个世界都不得安宁，因此未来中国文化肯定会复兴，以伦理本位取代自我中心，以是非取代利害，“人与人之间，原本只该讲理，不该讲力的。”，中国文化这个“老小孩”，被卷入现代化潮流之中，起落浮沉，甚至灰头土脸，也许它最终还是担负着制约人类欲望、重建道德理性的重任。”

程曦觉得罗夏根本不是在和自己聊天，而是在给自己讲课，而且脑袋里似乎有本教科书，在照着念，中国的传统文化虽然有优点，那有罗夏吹的这般伟大，程曦严重怀疑罗夏是不是脑子好使过头了，“罗夏，你应该听说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吧？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放心，我不是狂热份子，不会扎头巾穿汉服满大街跑，你说的那些泯灭人性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仔细想想我刚才说的，都是去掉糟粕的精华。”，罗夏露出笑脸，眼神清澈明亮，一看就不是那种蒙蔽心智陷入偏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