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米，二百米，三百米……

他还在奋力地向下挖着。诡影豹的灵魂体一直在他的感知中，它也在不断地下降，而且始终在古初尘的正下方几米处。

在挖了不知多久后，诡影豹的灵魂体丢失在他的感应之中。

“咔嚓。”一道厚实的岩壁挡在了古初尘的下面，就算用铲子用力捅去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抬起手，汇聚全身力量挥出的奋力一拳，足以震碎山脉倒截断河流的惊天一拳砸在岩石上，却打不开一个洞。

古初尘看着地上仅仅只出现一个很浅的拳印，其他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去，这是什么石头，这么硬？”

他不信邪，又是几拳轰出，落在岩石上，只有几个浅浅的拳印出现。

不但他的拳头砸不开岩壁，拿出灵剑也一样，能够做到切妖皇如切豆腐的七阶灵剑，也不过在地上划出一道细细的白痕。

“我不信邪了，弄不开你！”古初尘拿着灵剑疯狂攻击同一处，渐渐地终于将岩石劈开一道深深的裂缝。

厚实的岩壁被一点点挖穿，直到缝隙中透出一道黄昏之光。

光线暗淡，带着浑浊黄昏之感，并不刺眼。但就是这一缕暗淡光芒，晃过古初尘的眼睛，让他感到头晕目眩。

轰！他的脑袋里像是炸开了般，外放的灵魂力被瞬间湮灭，现在闭眼也已经无济于事。

古初尘的识海中，一条滚滚长河投影渐落。

长河昏黄，埋葬着无数的折戟断枪，残剑破刀，无尽的枯骨漂橹，沉浮于其中。

通体金黄的灵魂小人看着眼前不知源头，不明去向的黄泉路，无比震撼。

一道充满诱惑的声音出现在他脑海中回响着：“舍弃禁锢灵魂的肉身，放飞灵魂，极境升华，享受这无边的快感……”

古初尘的身体僵直着一动不动，但他的灵魂发生剧烈波动，灵魂小人面露痴迷的神色，一步一步走向黄泉。

“来吧，来吧，万物的归宿，在这里。”

诡影豹的灵魂体出现在黄泉边，噗通一声跳了下去。河里的它表情显得无比舒畅，仿佛灵魂得到了洗涤，得到了升华。

“停！停下！”古初尘的脑海中惊起怒吼，灵魂小人身体一僵，立在了黄泉水边。

已经伸出的半只脚缩回。

“不要抗拒本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充满诱惑的声音犹如一位身体赤裸的玉女在古初尘耳畔轻声细语。

“我看了一下，这里没有我要的。”古初尘周身金光闪闪，一个个大道符文闪烁。

每一个符文，都联通着天地最本源的力量，围绕在他的身上，将他显照。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在黄泉之水上，刚才被水雾遮掩的经文浮现。灵魂小人看到一个个金灿灿的文字，直接原地坐下，口颂经文。

古初尘此刻宝相庄严，有大道之音如雷声轰鸣，天上降下清气加持古初尘的灵魂，护住他的身躯。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坚实的岩壁之下传来震动，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苏醒，震撼山岳。

下方传来巨大的声响，好似有人询问：“何为道？”

“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嗤嗤……

一连串的刺耳的声音响起，黄昏光芒尽数从裂缝飘出，围绕着古初尘。

天降清气，地生浊气。

“道何为？”

灵魂小人‘古初尘’沉默了一会儿，答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在他的身上，清气与浊气混作一团，开始旋转。

“为何道？”

古初尘微微一笑，想也不想地回答：“我行即道，我身即法！”

清与浊，动与静，天与地，此时在古初尘眼中没了区别，却又分得清晰。

他的身后，浮现出一对不断轮转阴阳鱼。

“尔当执掌！”

脚下的岩石应声裂开，古初尘顺势而下。

在昏暗无光的地下，他不知道下降了多远，只知道自己已经保持高速下落已经很久了，就算想要释放灵魂探查，可这里实在是太大了，灵魂探测也触不到边际。

直到他听到下方传来很轻的汩汩的溪流声，知道快要抵达地面，才放缓下落速度，平稳地降落。

古初尘身后的阴阳鱼飞出，迅速变大，化作点点荧光闪烁，照亮了下界。

“这是……”他看着眼前的一幕，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汩汩的黄色泉水从莫名之地涌出，一道道残影显现在其中，有人形，有妖虎，有魔牛……禽鸟不能飞，巨龙不能游，它们都在泅渡着。

争相朝着对岸争渡。

古初尘看过去，在彼岸，没有彼岸。

一切为空，只有漫漫黄泉。

任谁来此，都会产生无力感，它是亘古长存的无边天堑，就如吞食众生的巨兽，没有一个能抵达彼岸。

“黄泉路？”古初尘难以置信，在一些古书典籍中看到的黄泉，本以为是前人的臆想，可真看到了这番景象，不但心中有些惶恐，还有一点点的兴奋。

黄泉就在眼前，但他不敢去触碰。谁知道碰了这种带着诡异色彩传说的黄泉会发生什么。所有古初尘小心谨慎地岸边沿着黄泉走下去。

在走了很远后，他看到在黄泉边上有两块断裂的石墩，上面还残留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块。

岸边，立着一块石碑，碑身破残，只留下一点模糊不清的字迹。

古初尘已经认不出这是什么字，但就是这一点残痕，也能从中感受到那荒凉，萧索之意。

“桥。”

古初尘伸手摩挲着字迹，他感受到了，这个字和撰写是和《三世法》的字一样，演化自大道本源，有着它们独有的自然韵律。

桥墩轻动，古初尘面露异色。刚才他不过是遵循大道之意，说出了碑上的一个字，竟然引发了一点异动。

“对了，桥！”他瞬间恍然，每一个大道符文都是玄妙无比，甚至自带无边伟力。只是轻声念出一个字就能引发异动，那如果把这个本源文字书写下来呢？

除了《三世法》中的经文字符，他其实也不会别的本源文字，但能根据这一点残留，以及大道本源的异动来逆向推演。

古初尘以指为笔，在隔空写下一个字。

轰轰轰……

桥墩再次震动，在他热切期待的注视下——

什么也没发生。

啊这……古初尘思考了一会儿，再度以虚空为纸，写下了有所修改的字。

失败。

又改，又失败。

再改，再失败。

还改，还失败。

……

他尝试了几十次，都以失败而告终。但好消息是其中一次在产生了轰鸣声后，岸边出现了一道石桥投影，但没过多久又消失了。

“不对，不对，还不对。到底哪里有问题。”古初尘眉头紧锁，想不通原因所在。

他蹲了下来，在土地上画出座桥的轮廓，“桥啊，桥。从它的存在去探寻本质。”

古初尘看着地上的桥，突然有了感悟，手指在地上快速划过，一个晦涩难懂的古字出现。

“轰隆隆——”桥墩再次发出轰鸣声，一道通天之桥的虚影投下，于破残的桥墩重合。荒芜，寂寥，无边萧索的气息直远古时期滚滚而来，传到今世再度出现。

他看到桥上有无数生灵步履蹒跚，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犹如一具具行尸走肉，要前往彼岸转生。

桥头一位满头银发，身材佝偻的老婆婆端起一碗汤，递给每一个过桥之人。

好像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古初尘，就算他从这些人身边路过，触碰到他们，也仅仅是穿透过去，而无任何交集。

“这是曾经的景象吗？是不知何年代发生的事，因为‘桥’的存在，所以产生了这些虚影。”古初尘思考着，同时看到了远古时，石碑上刻着的三个字了。

奈何桥。

“黄泉，奈何，还有孟婆。这真是九幽黄泉吗？”古初尘想起一些古籍上的传闻，感到难以置信，却又被迫不得不信。

“他们都在争渡着，都要穿过黄泉，那边有什么？真的存在‘投胎转世’吗？”古初尘好奇，也想要踏上奈何桥，去看看彼岸的光景。

就在他越过孟婆，即将踏上桥时，听到了身后缥缈而来的话语：“我知后世有你来，可知今生我为谁？”

古初尘顿时汗毛竖起，一个爆退远离奈何桥。警惕的看向四周，什么都没有。

孟婆还在给没一个过桥之人发放孟婆汤，没有人能逃开喝下孟婆汤的命运。她的注意力和目光都放在了汤药上，可古初尘就是感觉到她仿佛在注视着自己。

他又一步一步小心地靠近过去，在那些虚影前摇手，根本没人有反应。就算他来到孟婆身前，低下头想看清她的样子，却发现她的脸被黑暗遮掩，完全看不出她的样子，就好像她没有五官一样。

“来世不知如何来，今生我只争今朝。”古初尘越过孟婆，踏足奈何。

“既然只争今朝，何欲争渡来生。”

古初尘不再理会，已经踏上了奈何桥，就向前走去，他要观一次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