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本该熄灯的嘉世俱乐部却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在一间宽大的会议室中，硝烟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如果喜欢，就把这一切当作是荣耀，而不是炫耀。”[注]

“你说什么？”孙翔忽的有些失态，但马上恢复了镇定。他摩擦着账号卡的边缘，感受到对面人的不舍，勾起一抹笑，“糖妹知道我要来，她还祝我顺利。连你徒弟都觉得我比你更适合一叶之秋，叶秋，放手吧！”

苏沐橙皱了皱眉刚想反驳，却被叶秋用眼神阻止了。

“收好它。”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似没听见孙翔的挑衅般转身便走。

“叶秋！目前俱乐部暂时没有合适的比赛账号给你，你就先在队里担任陪练吧！”崔立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不再有令人厌恶的审视，取而代之的是迫不及待等着看他出糗的兴奋。

“哈哈哈！以叶哥你的水平，陪练一定没有问题的，荣耀职业联盟第一陪练非你莫属啊！”

瞥了眼把账号卡玩弄于之间的孙翔，叶秋竟也轻笑出声，“陪练？我看不必了，解约吧！”

“解约？你是要主动提出解约吗？”

“不错，我要求解约。”

“不要冲动啊！”苏沐橙再也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拦住叶秋，希望他能冷静下来想想对策，“老板还没有来，等老板来了再说吧！”

话虽如此，却是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地低下了头。但她立刻咬牙稳定了情绪再次开口，“你的实力绝不输给任何人，我们好好和老板说。”

“这不单单是实力的问题，这是生意，而我，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商业价值的。”叶秋无法自欺欺人，他看到了经理嘴角的讥诮，明白今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善了的，“这就是老板的意思，我的存在对于俱乐部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只是一个薪水包袱。”

“你本该是有的，是你自己选择了放弃。”提到这个话题，崔立顿觉心中冒火，“你知道外面人怎么说我们的吗？放着金山不用，连金山带出的金子都送给了别人！你知道光阮瑭一个人在这三个月里就给霸图带去了多少效益吗？那里面本来应该有我们的一份，都是因为你！”

“太过分了，她又不是你们赚钱的工具！”苏沐橙红了眼眶想与他理论，却被叶秋抢先一步开口截住话头。

“不错，这是我的选择。”走到这一步，似乎再也没有多言的必要，“直说吧，你们什么条件？”

“爽快，不愧是我认识的叶秋。原本咱们要来谈谈这笔违约金的问题，但老实说，你在嘉世这么多年，劳苦功高，我们不会这么绝。”崔立笑嘻嘻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明明白白，“条件很简单，只要你宣布退役。”

苏沐橙感到彻骨的心凉，同时燃起的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退役！这条件你还说不绝？”

“我同意。”叶秋干脆地点点头，“不过我这里也有一个条件。”

“哦？”

“叶秋的微博账号，我要带走。”

崔立自以为了解的露出了笑容：“当然，请便。”

签完字，他本想直接离去，却在对上孙翔明显开着小差的呆愣神情多说了一句：“你告诉她你要来嘉世了吗？”

“哈？那当然——”孙翔被他没头没脑的问题懵了一下，他想给出肯定的答复，却越想越不对劲，脸色也跟着变慌乱了。

“是吗？”叶秋笑笑，转身走了。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留在会议室的众人纷纷极尽言辞地羞辱着他们的前队长，仿佛谁少说一句便是叛徒。

耳旁还有人在与经理交流叶秋、违约金之类的事，孙翔却全然不关心了。此刻的他在拼命回忆与阮瑭交流时到底有没有提到过转会的俱乐部名称，可越是回想他就越为不安。

“好了，不说他了。”见今日的主角沉默地站在原地，崔立连忙招呼起他来，“老板今天有事不能来，但是特意交给我这瓶他珍藏多年的红酒，专门用来为你接风。孙队，咱们走吧？”

孙翔虽然傲气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压下心头的焦躁，他应下了经理的奉承，“那真是多谢了！嘉世有了我，该翻身了。”

而另一头，在兴欣网络会所成功通过网管招聘找到工作的叶修，正把新老板指派他去买的宵夜放到了桌上，“老板，咱们这有电话吗？”

“总台有，不是放上面给客人用的那个。是在靠收银台的里面，红色的自己人用。”

“成，我晚点用咱们的机子打个电话啊！”

“嗯嗯嗯嗯。”

陈果毫无灵魂地应了好几声，叶修纳闷地转头一看她正开着直播看得满脸认真。屏幕上是他方才惦记着的小姑娘，她正在抽问题回答，坐在那里乖巧得不行。直播间里人数爆棚，密密麻麻的弹幕即使调低了显示度都快看不清她的脸了。

叶修瞅了眼就回过去吃饭了，倒是陈果挑了两筷子鱼香肉丝被辣到找水喝，回来路上踢了踢他的板凳，“吃完没，速度。”

“急啥？”

“快到点了。”还有7分钟，可陈果被刚刚的直播迷了眼，喝着水又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你也要去？”

“看看热闹。”

屏幕里大约抽到了一个不是特别好答的问题，陈果就在那里嘶来嘶去的，想转移注意力一看他还在慢悠悠地吃着，立即又催了一遍，“喂！你怎么还在磨蹭啊？”

叶修确实不急，但被念了几回还是放下碗筷坐到了电脑前。他先进了官网把直播窗口打开，然后才悠哉地点开了新手任务流程攻略，在一众摩拳擦掌数着时间的上网群众里显得尤其淡定。

伴随着倒计时结束，第十区开了。

陈果这时也顾不上看什么直播，插卡就点了进去。扭头想问他话呢，就吐血地发现他仍老神自在地刷着网页。好一通折腾方得出了他是个半调子的退役选手的结论，不免摇头。

“半调子？”头一回听人这样说，叶修问道。

“有名的职业高手我都知道，叶修？我可从来没听过，不是半调子是什么？”

“哈哈，原来是这样。”

陈果听他笑了，又补充道，“刚才看的那个直播你知道吧？这赛季才出道的霸图新人，风头无两，是我偶像的徒弟。”

“哦？”

“叶秋啊！你不认得？”陈果一脸“你果然混得太差了”的表情，看得叶修哭笑不得，“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苏沐橙，叶秋那家伙喜欢装神秘。幸好现在有了糖妹，经常发点不露脸的合照、说点趣事什么的，不然叶神粉也太惨了一点。”

喜欢装神秘的叶修默默不说话。

“别装了，其实你也不是退役的，是没能竞争到位置，被淘汰的吧？”

继续不说话。

“不好意思啊……”陈果快人快语，话一出口就觉得太伤人了。

叶修叹了口气：“没关系。”

“别灰心，25岁不算太老，好好练练，重新再杀回去。”

“正有此意。”

看他好像打起了精神，陈果松了口气，“真要有那一天，我还有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

“签名。”

叶修了然，“苏沐橙的？”

“还有叶秋，唔……还有糖妹的。”许是他的眼神带了点疑问，陈果咳嗽了一声，“我叶神的徒弟不就是自己人吗？开山大弟子诶！”

好吧，这就已经自己人上了，老板娘的自来熟功力真是强大。

“可惜糖妹不在嘉世，去哪里不好偏偏去霸图。”这大概是很多嘉世粉的遗憾了，“要是她在，嘉世的成绩就不会这么惨了。叶秋有了帮手，沐橙也有伴了。”

后面的话她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只有坐她邻座的叶修听到了。

其实类似的话语他已听得太多。崔立刚刚那般咄咄逼人，未尝没有这个因素在其中。但正因为此，她才不能来。

他希望他曾经感受过的一切阴影负面，她连沾都不要沾。

叶修垂眸不语，过了一会后朝陈果小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就是叶秋。”

“是吗？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苏沐橙来着。”

“我真是叶秋。”

“我真是苏沐橙。”

“我——”

最后陈果用看傻子的怜爱眼神让他继续研究攻略去了，叶修心中的宽面条泪流了几行，简直想把阮瑭用过的猪猪落泪表情包复制到自个脸上。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与此同时，阮瑭也进入了第十区。头顶“那个牧师”名字的妹子从包围圈中挤了出来，非常无奈地找了个角落站定。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联盟只让她多展示技能，对任务升级什么的不做要求了。但不作要求是一回事，她真的晃晃悠悠把余下的半个多小时磨蹭掉就是另一回事了。

“本来打算和大家一起做任务的，现在看来也只好找点其他有趣的事做了。”此时的直播画面有两个，主屏幕是游戏画面，右下角是她的人物小窗。阮瑭笑着道歉，操作人物也面向屏幕鞠了个躬。

紧接着捏得跟韩文清有七八分像的账号角色咻得一下跳到了墙上，又小心翼翼地卡着边落到了湖边的石头上。

【我不行了=-=这张脸太魔性了】

【想采访一下软糖小盆友，为什么要捏一张韩队的脸23333】

【不光捏了脸，还特意往萌里捏了，这让我以后怎么直视韩队啊喂！】

【粗眉毛！大眼睛！我霸图从此沦为联盟小可爱！（不）】

【我要被笑死了hhh】

【有着韩文清脸的剑客名叫那个牧师哈哈哈哈哈】

【话说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阮瑭看到了询问的弹幕，一边控制人物一边作答：“在这里如果不落水、不碰地，只跳石块到达湖中心的小亭子上，是可以得到一个成就的。而且这个成就还会附送一个小挂件，咱们这次就来试一试。”

此话一出，满屏哗然。

众所周知在荣耀这款游戏中挂件的产出极少，基本都是百人大型本或者隐藏BOSS才有。而就算通关副本，挂件的掉率也是低到发指，所以在荣耀里谁能有个挂件小物那简直是欧皇与土豪的双重象征。

正当他们猜测她是如何得到这个情报时，阮瑭已顺嘴说完了：“我在准备这次直播前就悄悄地拿上副队买的小零食去找策划组里的小姐姐了，好不容易才哄她告诉我的呢！”

一来一回间，那个牧师轻巧地落在了亭子上，成就跳了出来。阮瑭摸了包裹，把挂件的属性展示给观众们看。

挂件名称：【你吃了吗？】

嗯？

啥玩意儿？？

众人再一看描述：【博大精深的一句话】，顿感无语。挂件是个做成饭勺摸样的胖胖银色腰坠，行走间晃来摆去的又可爱又滑稽。

“嘿嘿，民以食为天，这是游戏制作组送给玩家们的一份小礼物，希望大家喜欢。”没有在这方面多做文章，阮瑭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蹦了两下就带着他们去逛新手村了。

从房顶看风景到林中溜猪跑，在剩下的直播时间里她就像一位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连镇子边缘小池塘里的鱼都霍霍了个干净。照理说这样的闲逛闲聊在新区开放分秒必争的黄金时段内是绝对的浪费，可直播间的人气不降反升，在她预备下播前竟然突破了千万。

不少人觉得自己忙着升级从没仔细逛过地图，原来荣耀里面还有那么多的小彩蛋；也有人突然点亮了搞事技能，决心按照她的路线走下去成为第十区的一代搞事天王；当然更多的人纯粹就是觉得有趣。

听她说话有趣，看她操作那个萌萌哒韩队脸的角色有趣，时不时还可以听到战队和其他职业选手的趣事……太有意思了！直播居然可以这么有意思的吗？！

三个小时一晃而过，直到她说再见，弹幕才惊觉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

【呜呜呜糖妹再播一会嘛！明天没比赛呢！】

【我还想看吃喝玩乐的闲逛日常！】

【所以那个牧师练了半天只有3级，好惨（。）】

【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啊？可不可以每周都搞一次！】

【谁把我的那个剑客给抢注了！过分！】

【早就没了，糖妹刚起完同样格式的就都没了！】

【我是乖糖粉~糖妹晚安！】

挥了挥手，与观众们道别后阮瑭关闭了窗口。

疲惫地在椅子上靠了会，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喝了点水。刚想钻进被子里休息，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忽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