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红楼拉郎]金风玉露歌

《[三国红楼拉郎]金风玉露歌》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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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天彤云似火, 远山素雪堆银。

马蹄奔过,留下一路弯弯绕绕的马蹄印,

史湘云现在才悔道, 可怜兮兮的老马,逢上紧要关头, 还是误事了。任心急如焚,又舍不得抽它,少不得由着它慢慢爬上山坡, 早已不见那人踪影。

“嘭”的轻响,湘云从马上跃下,溅起一身雪沫。新雪蓬松,踩上去隐隐有“嘎吱嘎吱”的声响。湘云牵着马在山坡上转了几圈,终是不见那白袍人的踪影, 怏怏不乐下山去了。

雪天的山上格外寂静, 霞彩黯然,天色也渐渐黑沉,这才觉出丝丝寒意。湘云正要上马回去,忽得听见身旁草丛似有响动,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人都说山上多猛兽, 别是碰见大虫什么的……”史湘云梗着脖子不露怯, 摸摸马颈子, 刚要上马, 就听得耳边一声破空的啸声,便有阵气流从身旁掠过,随即“噗”的一声,像是刺入血肉般的声音,伴随着一道尖利的吼叫响彻山中。

动静不小, 听声音也就几十步远,她这回是真的害怕,步步后退,却听得背后一个爽朗男声传来,“快上马!”

湘云回头望去,一匹高大健硕的白马上,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手执弓箭,马鞍旁还挂着箭筒。

方才便是他射箭了。史湘云回过神来。

那人丝毫不惧,片刻不耽误,一手驾马缓行,一手顺势从箭筒中抽出一支闪着寒光的箭矢,张弓搭箭。

“哎!你在瞄什么呐?”湘云知道前头草丛里必有猎物,不禁好奇起来。

那人全神贯注,随口答:“你骑上马就知道了。”

“行!”不知为何这人一来,湘云非但半点不慌,反而玩兴大发,骑上马背,朝前方树丛里望去。树林茂密,似有黑影,借着残余的夕照,她眯起眼睛觑出那是只体形不小的野兽。

不等她看出端倪,那野兽挣扎嘶吼不止,忽得发狂暴起,踩坏枝杈,四处逃窜开来。

湘云扭头叫道:“当心!”

白袍人不慌不忙,加快速度,顺着野兽逃窜的方向逼近。白马飞驰,凝神聚气,“嗖”的一声,箭矢射出,正中野兽前腿。

湘云好不容易赶上,还未靠

近,那人急急喊道:“别靠近!”

湘云忙勒住马,这下看清野兽是头野猪。体形硕大,目光凶狠,眼下力竭受伤,瘸着腿往林中慢慢逃去。

白袍人一箭正中它右眼,一箭射在它左前腿。

史湘云还不曾见过这等好箭法,出声赞道:“这位少侠好箭法!”

不想那人听后笑出声来,调转马头看向她,“你叫我什么?少侠?”

史湘云看清他的样貌,自然是少有的俊俏。可比起她打小司空见惯的王孙公子,这人的俊俏却是天生地长的,不带半星养尊处优的味道。戏台上的武生都不及他三分精神,尤其是那双星眸,眼神不脱少年的清澈,满是自信,一望而知就是个正直义气的汉子。

“哈哈哈……”他略笑笑,“少侠说不上。”

“哎?”湘云看那雪地上一路滴滴落落的野猪血,抬头问,“你怎么放它走了?我还以为你是来打猎的。”

那人看着野猪逃去的路径,摇摇头,“我原是受人所托,并不是要来猎杀它的。入冬后,这畜生常来山下袭击村落,毁坏菜地,甚至伤人。村长很是头疼,于是托我来解决。”

“哦……那,你再来一箭结果了它,不是更干脆吗?”湘云不解,“既是解决了村民的难处,又给这畜生个痛快!它受重伤,天寒地冻的,兴许也活不长呢!”

白袍人不言语,把箭矢收起,过了会儿,才缓缓答道:“不论怎样,都是这山中生灵,若无必要,何必去夺它生命?”

史湘云看他武艺非凡,如此体态、身手,还有那匹价值不菲的白马,推测他必是行伍之人,更是不解,“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白袍人来了兴致,和史湘云并马而行,往山下去。

“我觉着你当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该不计较这些的。”史湘云也不遮掩,快人快语。

那人不恼,呼出口热气,望望顶上星空,笑容落寞,“刚才那话的确不是出自我口中。是我哥哥。”

“令兄?”湘云听他说来。

“嗯。我家原本就在这山下的村落里,家境还算殷实。可惜父母早逝,兄长继承家业,又抚养我长大。为我请师傅教习武艺,购置马匹刀剑,送我出去建功立业。”

史湘云从小在史侯府过得不如意,也没个兄长照拂关爱,不由羡慕起他来,“令兄真是个好人!”

“是啊……兄长与我性格迥异,对兵法征伐全无兴趣,不喜杀戮,一心全在经营祖产上。他在世时,就同我说,这山中的生灵,自然长养,若无必要,不可大肆捕杀。”

湘云听得“在世”二字,知道他为何那般忧伤。

那人似是郁结在心,得了听众,多说几句:“兄长去世时,我在军中。长兄如父,我便向将军辞行回乡,为兄守丧。今天是兄长的祭辰,我不愿杀生。”

白袍人看史湘云神情不自在,体贴地笑笑,“不过也只有今天罢了。那两箭,够那畜生消受的。开春后它要是再敢作乱,我定不饶它!”

史湘云被他逗笑,凑趣:“只怕它吃你那两下,以后看见你就跑,你再想捉它,倒是更费工夫了!”

白袍人也笑出声,抱拳道:“在下姓赵,名云,字子龙。还未请教……”

史湘云刚要豪爽作答,她出行在外,就盼着那日遇上个真豪杰,二人萍水相逢,把酒言欢,谈至兴处,报上名姓,结为异姓弟兄,岂非人生快事!

话还没出口,就见他神色异样,苦笑着接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这话一出,把史湘云一肚子编好的谎话堵在嘴边,愣是蹦不出一个字。

“你……”史湘云懵懵的,指着他,“你看出来……”

赵云点点头,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挠挠头,犹豫解释:“男女体形有差。女扮男装,就是扮得再像,也只能骗过一般人。习武之人,对于骨骼关节颇知一二,不难看出。”

“原来如此。被你识破,也没什么!我不介意,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湘云不窘,又见他神色拘谨,倒是不快,翻个白眼,气道,“我都说没什么,你个大男人在那里介意什么!你要是搬出什么女德出来,尽早离了我去,省得我啐你!”

说着拍马就走,越想越气。

还没走出去百步,赵云跟上,无奈说道:“倒不是议论起女德来。只是你一个女孩,荒郊野岭,甚是危险!你告诉我你现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就是。”

湘云本还想和他饮酒谈笑,现在被人戳穿,

计划落空,又见他把自己当个小女娃对待,心中忿忿不平,索性撒起性子,“你也不必送!你看我这副打扮,我就是个四海为家的浪荡人!”

史湘云瞧他那匹白马,还有一身厚实白袍,又念起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来,“你要真想出手相帮,不如帮我指个路!我要去易京找公孙将军的白马义从。人生地不熟,你要是识路,帮我个忙,我也就记着你这人情了!”

不想赵云三步并作两步,拍马拦在她面前,面色凝重,问:“你去易京找公孙将军做什么?”

“做什么……”史湘云不料他作此反应,吓了一跳,“他是此地名士,我慕名而去,有何不妥?”

赵云低头,沉思片刻,仍旧和她一道行路。他原来看这小姑娘谈吐不俗,当是附近哪家富户的女儿,偷跑出来散心。不想她语出惊人,一句更比一句疯狂。

真要论起,她确实有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豪气心胸,让他不得不另眼相看。可言谈之间,又过于天真。那点子心思或许在闺阁里够用,真要到外头闯荡,就让人替她担心。

思及至此,赵云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不瞒姑娘,早年我就在公孙将军手下效力。也曾是你说的‘白马义从’的一员。”

湘云大喜过望,登时把那点气恼抛之脑后,追问:“真的!你没诓我!”

“句句属实!”赵云并无喜色,“姑娘看我这白马便知,此马不是寻常人家所有。三年前,我因兄长过世,又有些别的缘故,不得不辞别公孙将军回乡。将军念我颇有战功,就将此马赠送给我。”

史湘云也没多想,拍手乐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阿弥陀佛,我不得不信缘分了!哎,小将军,我呢有句话要说。别计较那许多,咱们来喝上一杯吧!横竖除了你,也没人知道我是个女孩,不会损你威名的!”

赵云看她一脸仰慕,说来也怪,他从不是贪慕虚荣的人,可瞧着她弯弯笑笑的眉眼,穿着男装还真有些英姿勃发的模样,不忍拒绝。

“好吧。只是还不知如何称呼?”

史湘云迫不及待,抱拳嚷道:“小弟姓史,说来也巧,和兄台同名,单名一个‘云’字!兄台若不弃

,你我以兄弟相称便好!”

赵云忍俊不禁,摇头,猜她多半也没全说真话,无奈配合她演戏,扬鞭一指:“史弟请——”

史湘云欢天喜地,冒着寒风冬雪把赵云一路带回老农家。还顺道去村头酒家,买了两坛好酒,切上三五斤牛肉。

“老爹、婆婆!我回来啦!”

老爷子和老婆婆正忧心史湘云出去许久,天黑未归,见她归来,迎上去。老夫妇子女在外,两口子寂寞多时,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来借住几天,陪陪他们,自是欢喜。

“这是……”老婆婆替湘云掸掸身上的雪,瞧见后头的赵云,看着眼熟,又想不起是谁。

还是老爷子一拍脑门想起了,“是邻村赵家的那位云哥吧!哎哟,真是我老头子的荣幸了!”

赵云彬彬有礼,冲两位老人家行礼,“老人家千万别这样说,折煞我了!我与史、与史弟巧遇,来舍下打搅,还请勿怪!”

“老爹、婆婆,这是我买的酒肉,咱们今晚好好乐乐!”湘云陪着婆婆去厨下预备酒菜了。

老爹请赵云落座,多点了盏油灯,两人就着桌上的炒黄豆闲聊。

老婆婆开了酒送来,摆上三个酒碗,盯住老头子,再三嘱咐:“不准喝多啊!”

回头又来一句,“也别让云儿那孩子多喝!”

老爹黄豆吃得正香,见酒坛子过来,开心地直搓手,忍笑,小声道:“知道了,我能没数吗!忙你的吧,罗里吧嗦的……”

赵云觉出点意思来,低声道:“老爹,那史兄弟……”

老爷子眯着眼乐呵呵笑,给自己和赵云倒酒,“嗨,都住了几天了,我们老两口还能没数吗?孩子不说,咱们也不戳破她,她高兴就好!”

老爷子越喝话越多,“那孩子倒像我那小儿子,有点小聪明,又藏不住,还当别人瞧不出来!一个女娃娃,跑出来风吹雨打的,还乐得跟什么似的,不觉着苦……唉,指不定在家里呆得不顺心!”

赵云听老爹这话,不由也认同起来,觉得自己说话欠妥,也不知道她有什么苦衷。许是她无忧无虑的,还天不怕地不怕,叫他也不曾多想。

“你们先喝上了,也不叫我!”史湘云帮着端了菜盘子出来,一一摆好,迫不及

待坐下。赵云给她倒满一碗,三人端起碗,敬酒喝下,酒香四溢。

稀里糊涂也不知喝了多久。老爹上了年纪,没喝多少就被婆婆强夺下碗,吃饱饭菜,夫妇俩也就去睡了。余下赵云和史湘云两“兄弟”,就着牛肉,一碗接一碗喝。

农家酒不烈,亦不醉人。但湘云再厉害,终不胜酒力,晕晕乎乎,已是半醉。

“我想起来,我、我说要去易京,你脸色难看得很!为什么?”史湘云一手撑着头脑,露出棉袖下一截嫩藕似的小臂,赵云移开眼。

赵云拾起筷子,夹片牛肉吃下,良久才道:“我这话讲出来,也不知你明不明白。你既来此,想必听说冀州除了公孙将军,还有位袁绍袁本初吧。”

湘云一听,精神十足,直起身子,点头,“听说过!我还想着见过白马义从,再去见见他的军队呢!”

“你不知道……”赵云暗自叹气,不知该说她胆大,还是憨直,“到处在打仗,人人避之不及,你还往上凑!”

史湘云皱眉,摆摆手,“我从长安来的,怎么就不知道了!这不是趁着冀州还安稳,拜会一番,改日真起战乱,可就真看不成了!”

史湘云醉酒,东倒西歪,胳膊搭在桌边,下巴压在胳膊上,抬眼看着赵云,“你别当我傻,我就是瞧冀州安稳才来的,我才不做送命的事呢!”

赵云语重心长,“公孙伯圭早就不如外人所言。如今他连遭败绩,疑心深重,抓妇孺在身边传话,连手下都难见他。你贸然前往,多半要失望。自他战败,白马义从,所剩无几了……”

“什么!”湘云一个激灵,如遭晴天霹雳,“怎么会这样!”

赵云心痛,仰头灌酒,追忆往昔,语气沉重,“我当初辞别,既是为了兄长,也是因为他早就不复当初。昔年,公孙伯圭以‘仁义’闻名天下,麾下白马义从所向披靡。我才慕名投靠。可他得势后,就像……变了个人……不说了……”

史湘云也难受起来,转念一想,忽得惊起:“你都居丧三年了,就没想过重回战场?”

她看赵云不出声,替他焦急,“就是公孙瓒不行,天下之大,总不缺英雄豪杰!你这一身好武艺,白白浪费,不是可惜

么?”

赵云似是想起什么人来,惨笑:“天下豪杰甚多,可真正为天下计的又有几人?不过都似公孙伯圭,得势便忘本罢了。我受兄长教诲,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史湘云懂他比自己见多识广,听他这话,像被冷水当头浇下,戚戚然,“就当真再没有替百姓考虑的吗?”

“也不是没有……”赵云望着灯芯出声,缓缓道,“我曾遇见过一个人,他出身庶民,心怀天下,仁义忠烈,不媚上,也不欺下……”

“是谁?”史湘云目光熠熠,“我们一起投奔他如何?”

赵云轻笑出声,“人海茫茫,我也一时难寻。况且,他还漂泊不定,我又岂能拖累他呢……”

湘云悻悻坐回,顿觉索然无味,重重叹出一口气。

赵云见状,安慰道:“机遇难说,兴许明年就可遇到,也未可知。只是你千万别往易京去了。若是不愿归家,就留在此地。听说南方战乱忽起,你孤身去江南淮南,无人照拂,性命堪忧。”

史湘云何尝不知南方战乱,本来打算在冀州转上半年,等南方安定,南下游历。之后改道去荆州探望薛宝钗,便可归家。可计划在冀州就被打断,归家又不情愿,南下更不可能,思来想去,只得答应。

赵云见她闷闷不乐,自己也不是很会劝女人,为难好久,憋出一句,“你要是觉得无趣,来年开春,我带你去山上骑马射箭,如何?”

“嗯?说好了,不许反悔!”湘云一听这话,来了精神,敬酒,“君子一诺千金!”

赵云递碗过去,和她碰碗,“一诺千金!”

“哎!”湘云咬唇,收回碗,狡黠笑笑,不知打什么鬼主意,看得赵云脊背一凉,“有酒,有雪,有朋友!机会难得……”

“不妨我们结拜做弟兄吧!”

赵云算是明白她的性子,搁下酒碗,故作正经,“结拜做兄弟怎能如此随意!”

湘云看他端坐正色,当是不成,“算了,我不强求就是!”

赵云抬眉,仿佛无事发生,端起酒碗,“再说,真要论起,也是兄妹……”

赵云看湘云又打起主意,直接打断:“结拜不是好开交的!还是免了!你若孤单无依,把我看作哥哥便是!”

虽说

与本意相去甚远,能有个志趣相投的义兄也很不错,湘云当即端酒敬他:“那就多谢兄长啦!只求兄长在外替妹妹留个颜面,暂且以兄弟相称,勿要拆穿才是啊!”

赵云也不知此举是对是错,权且饮酒,答应了她。

自打有赵云劝说,史湘云也就不再执意往易京去。赵云的预料并未出错,冀州,以及更远的江南、淮南,因年后袁术一朝称帝,便再无安宁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过后这章变长了……

公瑾和林妹妹只能留到下章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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