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了吗？”

“确诊了。”

随着这句话, 张珏的教练、金子瑄的教练都脸色难看起来。

在四大洲结束以后，金子瑄的状态勉强回升了一点，虽说身上还受伤情的影响, 好歹他的心态比以前稳了，也算好事一桩, 至于手臂的脱臼伤到底比腿上的伤好处理, 花滑运动员跳跃、落冰、旋转、滑行都主要靠腿，何况金子瑄的伤迟早会好。

都是年轻人, 没道理张珏的恢复力强大，金子瑄就差了, 谁知大家还没来得及乐呵, 金子瑄就又脱臼了一次, 医生一查，好么，惯性脱臼。

这个毛病对普通人来说都相当影响日常生活了, 何况金子瑄还是个运动员, 想要摆脱这个问题, 他就只往骨头里放钢钉来稳固关节。

本来手术要放在2月底做，但如果小孩做手术去的话，还指望他去比世锦赛就太不现实了一点, 恰好张珏这会儿步入养伤期末尾，大家伙准备看看张珏的恢复进度，视情况让他和樊照瑛去世锦赛。

感谢上一届世锦赛中前辈们的拼搏, 让今年的中国男单拥有了2个世锦名额, 只有一个名额的话, 上头看着大伤初愈的张珏以及伤情加重的金子瑄怕不是要抓破脑壳。

张珏在2月下旬就已经摆脱拐杖正常走路了, 只是光靠右脚过了这么久, 难免左脚在各方面都变得没那么灵便，需要努力复健，在恢复上冰的第一天，他还摔了个大马趴。

自从4岁以后，张珏都多少年没体会过这种在冰上连站都站不稳的感觉了。

少年拒绝了旁人的搀扶，自己爬起来，扶着挡板站稳，围着冰场滑了几圈，找回了一点脚感，试跳了一个2lz，很顺利，接着是3lz，落冰时虽然打晃，但也勉勉强强站住了，场上不少人偷偷看着小队长的身影，见他逐渐变得如以往一般轻巧灵活时，心中都松了口气。

然而在试跳更简单的2T时，张珏再次摔了一跤，他坐在冰上，摸着左脚的脚踝，呼了口气。

不知是伤没好全还是心理因素，他无法用左脚点冰，以他对自己的能力评估，短期内，他可以恢复3T，4T是绝对练不回去的。

他捧着一颗稀碎的心叹气：“明明4T是我这个赛季最重要的得分利器诶，可我居然用不上它了。”

看他这副搞怪的样子，张俊宝按下心中的不安，呼他一下：“行了，有空在这里叹气，还不快点去练，要是在世锦赛之前你还恢复不了至少一个四周的话，这届世锦赛就没你的份了。”

按规矩，四大洲、世锦赛的比赛名额要交给全锦赛成绩最出挑的人，而张珏和金子瑄压根就没比全锦赛的自由滑，便被送去了医院，金子瑄之前被送到四大洲，是因为除了他实在没别人有四周跳了，而全锦赛第二的老将董小龙因此错失一次去四大洲的机会。

到了张珏这里也是同理，他要能恢复个七八成，上头就开特例把他送去加拿大争来年的冬奥名额，他恢复不了就好好养伤，今年中国只拿一个男单名额，而张珏则留着血条等明年去拼这一个名额，然后在冬奥独自扛起男单的所有荣耀。

摆在他面前的就这两个选项，选哪一个都是压力山大。

见大家眼中都还有忧虑，张珏爬起来拍拍屁股，十分笃定的说道：“我能恢复。”

他很有效率的去和教练组商量并确认了接下来一个月的训练菜单，并以极高的专注力迅速投入到练习中。

张珏的高速发育还没彻底结束，身高和体重在休养时再次发生了变化，现在已经是一米七四的个子，体重却控制得还行，在腰好了以后，小伙子时不时去用器材做些不伤脚的动作，肌肉也保持了下来，核心依然稳定。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进一步强化腿部力量，重新适应新的身体重心，尽快找回技术。

这人早前就有过4年没上冰，之后在教练的指导下快速找回技术且更进一步的经验，这份独一份的经验在现在给了张珏莫大的帮助，不说将恢复进度加快个几倍，至少让张珏内心保持了高度自信。

他可以找回技术一次，就可以找回第二次。

备赛的气氛是紧迫而紧绷的，许多人在这种环境里都会压力倍增，张珏的神经却和铁打似的，他还和张俊宝偷偷念叨：“幸好期末考试已经完了，这个寒假我可以尽情把时间放训练这边。”

张俊宝：“你们假期不补课啊？”

高二的学生假期不补课？张俊宝才不信呢。

张珏说：“反正我不补，只要成绩不下滑，老师连我平时去不去上课都不管，真好诶，别人在听老师讲复习点的时候，我在冰上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老实说，张珏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像一些小说里的主角来着，他是个每次考试都稳居年级前三的学神，还是世界级的花样滑冰运动员，本人还长得辣么好看，打架又厉害。

啊，他真是个不管做哪种小说主角都绝对能完美胜任的男人。

鹿教练路过，揪着这个完美的熊孩子的衣领子：“走了，去练舞，米娅等你好久了。”

张珏被扯得倒着走路，还对他舅舅比了个耶。

张俊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凉凉的将方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吐槽说出：“乡村文学也可以吗？”

等会儿，他这个大外甥似乎还真会种植物，他们家里阳台上的植物可都是张珏买回来、亲手打理的，而且从张珏养狗养鼠的技术来看，他要开个养狗场、养鼠场，业务水准应该也不错。

啊，他的大外甥真是个神奇的熊孩子啊。

在世锦赛开始前一周，张珏把3A恢复过来的当天晚上，孙千拍板，决定将去世锦赛的名额给他一个，在老爷子看来，如果现在手里能送过去的运动员里都只能完成三周的话，张珏的表现力、旋转、滑行是最好的。

都是赌，不如赌个大的。

至于第二个名额……

孙千的目光游移着，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他叹了口气。

“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要为难两个伤员。”

他在董小龙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樊照瑛的韧带伤势在四大洲锦标赛复发，现在也只能休养，董小龙作为年纪最大的老将，3A稳定，表现尚可，满身伤病，但他同样是那种搏一搏，单车变三轮的类型，若是打了封闭去比赛，至少能做到不拖队友的后腿。

唉，全锦赛开始前，所有人都说男单要崛起了，那时候谁又知道到了赛季末，他们竟然又要面临这种无人可派的窘境。

为了世锦赛，不仅是骨裂伤势才恢复的张珏火速投入到高强度的训练中，金子瑄也首次表现出坚决的态度，和教练、父母都吵了一架，硬是把手术时间推迟到世锦赛以后。

用小伙子的话说，他知道这次的世锦赛必然是一场难打的战，所以他更不能让自己的队友们孤军奋战，他还能滑，他有机会进入世界前十二名，拼一拼许是排名能更高，他可以做队友们的有力支援！

在听到金子瑄这番话的那一刻，每个曾为金子瑄的玻璃心苦恼不已的教练都明白，这个孩子终于长大了，伤病催熟了他，让他有了背起责任的觉悟。

可正是为此，孙千才更不能这时候派金子瑄出去，张珏之前伤势重不假，可他也是治好了才回来的，金子瑄却是要推迟治疗带伤上阵，万一他在赛场上又摔个脱臼，导致手臂问题更加严重，以后还要不要继续做运动员啦？

运动员的实力强、自己想拼固然好，可孙千也得为他的以后着想。

而那个害了他们两名高潜力小将的脑残粉，最后付出的也不过是2000元，以及网络上冰迷们的痛骂，可是人家都被父母没收了手机、电脑，被关着学习了，偶有网友骂的狠了，那边的父母能直接发出再骂就直接告他们的话语，委实是一对不好招惹的“成年人”。

最终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将那个女孩列入黑名单，以后国内的花滑赛事绝不许她入场，这还是国家队所有运动员联名申请，孙千使了力才得到的结果。

罢了罢了，就当孩子们是被狗咬了一口罢，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孙指挥摸出手机，和两个运动员的教练打了招呼，谁知在第二天，董小龙拿着退役申请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中。

孙千看着那份报告变了脸色：“小龙，你这是要做什么！”

世锦赛就在眼前，以前中国男单在世锦赛总是只有一个比赛名额，队里都是派沈流过去，这次破天荒有了2个名额，而樊照瑛又受了伤，董小龙去是无可置疑的，他难得有一次去国际赛场上的机会，这时候喊要退役，莫不是路过舞蹈教室的时候被张珏飞来的舞鞋击中了脑子！

无意冒犯张珏，但他真的干过跳舞时把鞋子跳飞，最后鞋子砸孙千头上的事。

董小龙腼腆一笑：“就……觉得自己该退了。”

孙千：“这我可就不懂了，你退什么？你有什么好退的？我看你明明还能继续滑！”

董小龙说是老将，其实比沈流还小一个辈分，也是个正在上大学的年轻人，而且是国内除了张珏外3A最稳定的一个运动员。

要不是董小龙在青年组时期受了重伤，他也曾是有希望出四周跳的。

董小龙平静的回道：“孩子们比我更出色，比如小金。”

“孙指挥，我觉得小金比我更适合参加这一届世锦赛，我看过他最近的训练情况，他那手臂说是不稳定，其实没什么问题，如果能让他和张珏一起上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为此，他可以退，把机会让给更强的年轻人们。

董小龙握紧拳头，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