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濯和赵大勇过来帮着把事处理了，郑家舅妈还叨叨着，“……就她那鸟样，不是吹的，我让她一只手她都打不过我……啥了不起的，和我哔哔啥啊……”

“够了你！”郑家大舅喝了声，“还嫌不够丢人？！”

“我怎么了？怎么了？……”对方不甘示弱，“她先欺负我，我还击怎么了？再说了，不是有小明吗？对吧，小明，这事你还能搞不定？……”

郑明脸涨得通红，不说话。

郑家大舅忍无可忍地把老婆拖了出去。

郑母想哭，“小明，……是不是很严重啊？啊？……都怪妈，妈当时拉住她就好了……人家可说什么了？”

一直闷声不说话的郑父说话了，瓮声瓮气的，“该咋地咋地，和你姐夫和大舅哥说，这事儿咱有责任。”

郑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爸妈，你们别担心了，不是什么大事。那个，他们会处理好的，……不早了，你们都歇息吧，明天我送你们回去。”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这什么意思？”郑家大嫂嘀咕着，“这是赶咱们走？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还想带孩子出去转转呢……”

郑家大哥瞪了她一眼，她没敢吭声。

郑母跟了出来，“明啊！”

“妈。”郑明回头，“你怎么出来了？回去歇息吧。”

“我不放心，那边，没事吧？你姐夫说什么了？”

“没事，……”对方吞吐了下，故作轻松地，“放心，你儿子不是在吗？会解决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对方松了口气，又担心地，“那你媳妇她……”她想起那两妇女的小话就惶恐，心疼得厉害，知道回去黎安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流着泪，“明儿……是妈对不起你，当初要是妈不让你……”她捂住嘴把下面的话和着眼泪一起咽了下去。

“没事，妈，你休息吧，……我过去看看。”

郑明笑着摆摆手，一个人走向宾馆门外，陆离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变化，显得孤单而落寞。

郑母定定地站在那，泪水顺着脸无声地流了下来。

郑明不敢回头，他怕看到母亲担忧的目光和泪水，他怕自己会暴怒，会哭……想起那个妇人的咄咄逼人，想起其他人看好戏的目光，想起赵大勇一副我来解决的高高在上，想起黎安曼愤怒和冷漠的目光，想起自己那一刻的难堪和无奈……他坐在广场上的栏杆上，低着头双手插入了头发里。

陆续有几个行人从他身边走过，有的不禁投来惊疑的目光。

最后一个人在他的身边停下了，声音里带着迟疑，“你……你？郑明？”

他抬头，却对上一张明艳的脸，愣了下，“白小朦？”

对方如释重负，“我看着像你，没敢认，来回走了两趟。……哎，大晚上的你坐这儿干嘛？”

“我，我出来走走，累了歇会儿。”郑明笑着，掩饰着，“你呢？等人？”

“嗯，”白小朦说：“听落落说今天是你儿子的百日宴，怕你麻烦就没有去祝贺，现在祝贺不算迟吧？”

“不迟，谢谢你。”

白小朦想了下，从方便袋里掏出两盒酸奶，“给，本来是作为早餐奶的，今儿便宜你了。”

“谢谢。”对方接过，插入吸管喝了口，出神地望向远方，轻轻地，“我曾经怀揣着梦想来到这个城市，现在却发现梦想与现实距离得太远，回过头，我甚至觉得不再认识原来的我 。”

白小朦不以为然，“年少的时候谁都有梦想，年龄大了，才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走一截碎一个，走一截破灭一个，到最后啥都碎成渣渣了。”

对方苦笑，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对。

“不过呢，你得感谢有梦想，没梦想那多可怕，那和关在圈里的那啥有啥两样？”白小朦又说。

郑明沉默了，回头，“谢谢。”

“老谢谢我干嘛？”白小朦说：“要是落落听到，又说我妖言惑众了。”

对方笑，这是今天晚上第一次笑，是发自内心的。“真没有想到你和……嫂子是朋友，而且还是特别好的那种。”

“所以啊，什么都可能发生，什么都可能不会发生。”白小朦说：“想多了都是累，就这么过呗，过好一天是一天。你没听人说吗？昨天过去了，今天已经发生，明天还没来呢！珍惜每一天。”

对方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举起酸奶，“为了今天过去了，明天要来了，干杯！”

“干杯！”

白小朦笑着，喝着饮料，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郑明又坐了会儿，把酸奶盒子捏扁然后一甩手，扔到对面的垃圾箱里，向黎家的方向走去。

*****

黎家，黎安曼正坐在沙发上哭，“……真是丢人，那么多人看着……都什么样子……”

黎母不吭声，那脸色却难看至极。

赵大勇咳了声，“这事吧，也不能全怪郑明，谁能想到啊，孩子嘛，发生矛盾是正常的，那个……”他想起郑家舅妈的彪悍，有点说不下去了。

“哭哭哭！哭什么哭！？”黎母把桌子一拍，怒，“都你自己找的！你看他那一家子亲戚，还有那名字……还春鹏，都土得掉渣！……”

“我，我找的怎么啦！我又没想到他家有那样的亲戚……”黎安曼反驳，“还有哥，你出头给他家安排什么住宿？钱多撑得啊！？”

黎子濯气得不轻。

黎安怡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事情解决了就好了，对方不是答应和解了吗？”

“那是看在你俩的面子上，你让郑家去试试？”黎母一针见血。

黎子濯说：“都是亲戚，帮忙是应该的。”

“就是，”赵大勇说：“那个，你别埋怨郑明，他也挺难过的……”

正说着话，刘婶说：“二姑爷来了。”

郑明进来，叫了声，“妈。”

黎母偏过脸没有理他。

赵大勇打个哈哈，“来了，坐，坐……”

郑明刚挨着板凳，黎母霍地站起来，“坐什么坐！？咱家地儿小，盛不下你这样的人物！”

郑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极了。

“那个，妈是说气话呢。”赵大勇说：“那事遇到谁都生气，懵，是吧？”

“我知道，是我的家人给你们造成了后果，我非常抱歉。”郑明调节了下情绪，诚恳地说。

“你还知道造成了后果啊？！”黎母指着他，“看看，看看，多长脸啊，咱黎家这下子就得上头条了！这全市的人都知道咱黎家有这么彪悍的人物……”她越说越生气。

郑明低着头不吭声。

黎安曼坐在那僵着，脸色难看。

其他人也没敢说话。

对方喘了口气，“我和你说，郑明，我这老脸算是丢光了，你也别说我说话难听，从今儿起，你也别过来了。”看向黎安曼，喝了声，“还有你，你给我马上收拾东西，跟着他回去！赶紧的，别在这儿碍眼！”说完，气冲冲地进了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被掼上发出巨响。

客厅里的人都面面相觑。

黎安曼忍不住了，“干什么啊？这是撵我走啊？有这样的吗？……”

郑明沉着脸，不说话，转身进了房间不大会儿又出来了，手里拖着个箱子。

“你干嘛？”

“哥，嫂子，姐，姐夫，真对不起。”郑明说了句，然后抱过孩子，拖着箱子往门口走，回头看黎安曼不动，“你要是还要这个家，就回来。”

“……我，你们……”黎安曼左右看看，无措地，最后进去把包拎出来了，抹着泪跟着郑明走了。

黎安怡和黎子濯还好，赵大勇和祁落则是面面相觑了。

“这个，不太好吧……”赵大勇说：“妈那是气话，这个时候，还带个孩子……”转向黎安怡，“要不，你去劝劝妈，不能这样，这样多不好啊……”

黎安怡说：“妈现在在气头上，听不见去劝的。”

“回去就回去吧。”黎子濯倒是淡定，说：“就是她今天不回去，我也准备等孩子百日宴办过了就送她回去。——总是呆在这儿不是事儿，人家毕竟是一家子。”

几个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