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梅雨季节，是在每年6、7月份，由东南季风带来太平洋暖湿气流，形成的天气现象。

是家乡江南梅子的成熟期。

01.

这是苗淼实习护士的第七天。

阴雨绵绵。

天空被乌云压满，沉的可怕。外面的雨声不停，淅淅沥沥的像在唱歌，每一声都尽职尽责。

整个医院被低迷的气氛笼罩着，只有苗淼还像往常一样，忙着给各个科室的病人测量身体机能。

护士长周枭拖着腮，拎起一张软绵绵的体检表。

“好讨厌这种天气啊，湿漉漉的，连纸都变软了。”

苗淼放下血压计，过来取体检表。

“也就你最勤了。”周枭拉开抽屉，递了杯酸奶给苗淼。

“谢谢姐。”苗淼接过去，笑了笑，整个人安安静静。

“这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人来体检啊。”苗淼翻开手里的体检表。

“体检不是一般都早上来吗。”

周枭拉开椅子，坐在苗淼对面，探出头，压低声音说。“是时代峰峻，大晚上送了群小孩来。”

“啊我不是重庆人。”苗淼翻看完体检表，冲周枭扬扬手。

“我先过去了啊。”

周枭在她背后喊，“你慢点。”

苗淼没听见，低头走出护士长室。

苗淼实习的是重庆最大的一家综合医院，以外科和精神心理科出名。

她下楼，直奔一楼大厅。途径输液室，一片静谧，只有昏昏欲睡躺倒在排椅上七歪八扭的人们。

随着走近，苗淼听见了喧闹，有相机的声音，还有很多抑制不住兴奋，从喉咙里憋出的小声尖叫。

她探头望了望。

一楼大厅的排椅上，坐着七个穿黑衣服的人，脚边都放着雨具。

带着口罩和帽子，垂着头。

医院外头围了很多人，多是女孩子，叽叽喳喳的打伞挤在一起，听不清在吵什么。

苗淼走过去，翻开手里第一张体检表。

“宋亚轩？”

一个男孩子抬起头，清透的眼藏在碎发后面。

“一起过来吧。”

苗淼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笔，挨个在体检表上画了勾。

七个男孩子跟在她后面，一言不发，门口一群女孩子的叫声更是此起彼伏。

苗淼回头看看，住院楼就在主楼对面，窗户口正对着门口的空地。

她顿了顿脚步，回头走出去。

门口有几个像保镖一样的人拦着，才得以让这群女孩子们全扣在外面。

苗淼推开门，雨声瞬间放大。

“这里是医院，麻烦不要吵闹，对面还有很多病人在住院，现在是深夜，他们都在休息。”

有人拿着手机对着她拍了拍，目光尖锐的瞥见她胸前的牌子。

“一实习护士事真多。”

苗淼望了一眼，她们的脸藏在雨帘后面，看不清。

苗淼没理会，关上门。

走向七个少年。

“都没吃饭吧？”

一起摇摇头。

苗淼抬头看一眼。

不知道什么来头，到现在看不见人脸。

苗淼带着他们去科室，让还在值班的护士帮她一起给他们检。

苗淼分出体检表给留班的其他护士，一不留神分多了，两张当一张给出去，自己手里就只剩下一张。

她低头看了看，是刚才被叫到名字的。

留班小护士也不知怎么的，前一秒还在抱怨今晚又是个夜班，现在却突然兴奋起来。

苗淼奇怪的看她们一眼。

“宋亚轩。”苗淼叫一声，人堆里寻应她的人。

少年往她的方向看，苗淼走过去。

“过来量血压。”

苗淼带着少年坐下来，看他脱掉外套，露出半边身子。

整个人很高，却很瘦，连灯光下的影子都是小小一团。

苗淼把血压计装上他的胳膊。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最后一个抽血项目。

02.

走到抽血的地方，却在门口犹豫住。

“怎么了？”苗淼顿住脚步，回头问他。

少年们过来打趣。

“跳楼机都不怕，抽血有啥怕。”

苗淼探身看看他，没被口罩遮住的上半张脸，有些白。

“你多久没吃饭了？”苗淼问。

“大概一天…”宋亚轩回答她。

“一天没吃饭？”苗淼皱皱脸。

“你有没有低血糖？或者晕不晕血？”

宋亚轩抬眼看她，医院的灯光有些惨白，照在头顶上，在脸上打落下一块阴影。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

“你先去里面抽吧，不用怕。”苗淼从口袋里掏出周枭刚刚给她的酸奶，塞进宋亚轩手里。

“就像被小蚊子叮了一下，很快就好了。”

宋亚轩低头，看一眼手里的酸奶，是冰的，水珠攀在瓶身上，浸凉了手心。

“去吧。”苗淼冲他抬抬下巴。

“你能进来帮我捂下眼睛吗？”

苗淼收起笔盖，塞进胸前的口袋里，笑了笑。

“好。”

刚才她看了体检表反面的个人信息，才十六岁，只是长的高，也还是个会怕的小朋友。

苗淼跟进去，看他摘了口罩。

脸很小，白白净净，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盛了水一样。

他转过头，冲苗淼一笑。

“很甜。”苗淼竖起一个大拇指，评价他的笑容。

宋亚轩有些害羞，低头挠了挠耳朵。

医生撸起他的袖子，给他做皮试。

“你太瘦了，多吃点。”苗淼坐下来，靠在他旁边，看着他露出来的一小截细细的胳膊。

医生安上针头，苗淼适时的捂上宋亚轩的眼。

体检完了的少年们过来看他，个个都乐了。

“哈哈哈你怎么还让人护士小姐姐帮你捂眼睛。”

宋亚轩拿棉签按住针孔，站起来跟着乐。

回过头咧开一个看不见眼睛的笑，“谢谢姐姐。”

苗淼接过医生采好的七小瓶血液，放进收纳袋里。

“以后多吃点，再瘦人没了。”

宋亚轩眨眨眼，看她，眸子清亮亮的。

“知道了姐姐。”

苗淼把体检表和样血交给留班护士，带着他们下楼。

外面雨势弱下来，人堆却依然层层围绕。一群人翘首以盼，脸贴在玻璃上。

“出来了出来了！”一阵骚动，大家纷纷举起手机。

宋亚轩重新带上口罩和帽子，垂下头。

苗淼看了眼大厅里的时钟，都快十一点了。

“为什么围这么多人。”苗淼手插在口袋里，没搞明白。

送到门口，他们推门出去，瞬间被人堆围起来，淹没在夜幕里。

想起宋亚轩是最后一个抽完血的，苗淼有些担心。

她追上去，隔的远远的喊了声。

“小心回血。”

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苗淼关好大门，看着空无一人的一楼大厅，转身走向楼梯口，打算去三楼护士室收拾东西，下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