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黄昏时

《未到黄昏时》

第 88 章 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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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白城降下了今年的初雪,残破的城池中皑皑一片,卫兵凿开城外冰封的水泽捕上来数尾大鱼,用铁锅炖熟,在浓郁的香气中,这没有夏季的年份,已经临近末尾。

“蜀州?”李垣祠冷哼了声,“他倒是逍遥快活。”

秦钺对面前的辛九挥了挥手,辛九面露不情愿,但还是转身出了房门,在院中雪地上快跑两步,化为纸鹤飞向空中。

看着那串渐浅渐失的脚印,秦钺关上房门,为屋内的火盆添了些炭,在火光中轻声说道:“自今年起,云家团扇上诗词为人破译传抄,多有各方豪强知晓朝堂秘辛后借机起义。如今九州兵戈,唯有蜀州仍置身事外,云梓辰此时在蜀州,或许我可借接他之手,扰乱这潭死水——你有何计?”

李垣祠想了想:“自从中原和江南遭了灾,蜀州就是大昼最后能倚仗的大粮仓,如果你让他从蜀州大量买入粮食,那当地粮价定然飞涨,动乱也就是早晚的事了——不过这样一来,恐怕要饿死不少人。”

“不,不买粮食,高价买布匹。”

“你要那东西作何用处?”李垣祠有些不解。

秦钺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才想到李垣祠如今看不清自己的神情,便说道:“莫忘了,我亦做了许多年古董生意。”

李垣祠扭头望着秦钺的方向,两人隔着火盆,他此时只能看到火光后一道黑色的影子,令人不寒而栗。

“罢了,随你吧。”李垣祠站起身来,一旁的丹玛立刻上前将他扶住,“冬天到了,我要回去看看母妃,与族人商量南迁的事情,再见面,就要到明年了,我们在燕山汇合。”

“记得每日洗目。”秦钺叮嘱道。

行至门前,李垣祠的脚步忽然一顿,他疑惑地问向丹玛:“过去数月,我都未向母妃问安,她为何不让人来问问呢?”

白城四周平坦低洼,雪积了甚厚,城外水泽遍布,都被埋在了雪下。

如今天气还不算太冷,薄薄的冰面上托不住人马,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冰河。突厥士兵手持长长的桦木杆,小心为李垣祠探路,丹玛牵着马,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就这样,本来片刻就能到达的路途,他们走了小半日。

自从李垣祠母妃私自命骑兵到汉人城池劫掠,李垣祠便免除了她一切统帅族人的权力。迁到白城附近后,母子两人也不住在一处,李垣祠每隔几日会骑马去问安,其他时候就只留几位仆从服侍与保护。

李垣祠借口自己到远处巡视草原,没有告诉部落中自己眼睛受伤的事情。在白城养病的这两个月,突厥和班查族中的事务,都会有卫兵往来通报,但唯独母妃从未派人来询问情况,后托人问了几次,只说一切安好。

如今冬日已至,部落将南迁,他也不得不将一切事情告诉母亲了。

大汗母妃的牧场自然是水草最丰美的地方,那里背风又向阳,是一片平坦的山坡。远远望去,雪白色的毡包与雪地融为一体,李垣祠看不真切,却已看出营地的面积比数月前大了许多,又多加了几顶帐篷,被一圈栅栏围了起来。

在门前下马,李垣祠在丹玛搀扶下正欲走入营地,门前却有侍卫将他们拦住了:“大阏氏在见客,不见外人。”

“闭嘴!知道你眼前的是谁吗?”丹玛大声斥骂道。

李垣祠也很诧异,他看不见这侍卫的面目,却听清了他突厥话的口音并非本族,而是来自另一个部落。李垣祠此时身着便装,也没佩戴什么证明身份的饰物,因此外人才没有将他认出来。

侍卫被吼了一声,又上下打量李垣祠的样貌气度,有些心虚地说:“可、可方才大阏氏吩咐了,无论谁来,都不能放进去……”

“我活了二十多年,没听说过世上还有不教儿子见母亲的道理。”李垣祠沉声说道。

侍卫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圆饼子似的面孔给吓得煞白,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起来吧。”

李垣祠迈步,身侧搀扶着他的丹玛却没有向前,他矮壮的身子甚至向后倾了两分。999中文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wap./

“烟沙哥,他们好多人……”丹玛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不需要丹玛提醒,李垣祠也发现了围到毡包外人群的模糊身影,相似的衣着,整齐的步伐,兵甲相撞的声响,那是只有军人才会发出来的响声。李垣祠拽了下丹玛,神色如常地走了进去。

毡包中果然有两位客人,他们见到李垣祠后却并未流露出太多意外的样子,大方地站起身来对李垣祠行礼。

这两人面孔很白,帽子下露出金色的头发,是鲜卑汗与他的世子,李垣祠看那世子身量不高,又很瘦弱,应当是还没有成人,腼腆地站在鲜卑汗身边一声不吭。

从之前的接触看来,李垣祠觉得鲜卑虽然不是一个实力强大的部族,但鲜卑汗却长袖善舞,又颇有计谋,做事滴水不漏。因此在重新划定草场时,李垣祠为了防备此人,将其放在了距离自己较近的秃顶子山下,正在白城北面,以便随时知晓鲜卑汗的行动。

“汗王安康!您的眼睛怎么了?”鲜卑汗谦卑地躬下身子。

“方才骑马时未留神,被雪野刺伤的,不碍事。”李垣祠望着鲜卑汗的方向,“天气冷了,从秃顶子山来这边,路不好走吧?”

鲜卑汗哈哈笑了声:“正是为此事来的,我们更靠北,天气寒,半月前就需要启程南迁了,可南面是您的牧场,我们不敢践踏,这才想过来问问班查的南迁日子,您却不在,我们便来与大阏氏请个安。”

李垣祠的母妃端坐在主位上,并不作声。

“班查这几日就要南迁,今年我准备到汉人的冀州幽州附近走一走,依照秋天的划出的草场,鲜卑要向东南走。”李垣祠在火塘边随意坐下,摸到了桌上一只银茶碗,丹玛立刻往里面添了些热奶茶,李垣祠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另外,我要提醒你一声,汗王只能有一位大阏氏,从前我未娶妻,才让母妃暂管这一称呼,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大阏氏,还请你们对我的母妃,换个称呼。”

“遵命,”鲜卑汗又行了一礼,告辞道,“那我们便要赶回牧场,联系族人。”

毡包外的马蹄声渐渐远去,老阏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您与他们都聊了些什么?”李垣祠命令屋内其他人回避离开,才开口问道。

“如今,我与别人讲讲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老阏氏从座上起身,走到李垣祠面前,担忧地将手掌覆在李垣祠额上,“你的事,却从不对我说。”

李垣祠往后躲了躲,捉住母亲的手笑道:“这不是正要告诉您吗。”

在母亲面前,李垣祠从不隐瞒,他将自己从山海关以来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包括自己受伤的经过,以及和秦钺商定的计划。

老阏氏听后,沉默了许久才回应道:“你说的秦越,是不是当年我们在白城外村中见到的,那个不爱笑的黑眼睛小孩儿?”

“是他。”

“我不信他。”老阏氏语气果决。

“秦钺这些年帮了我许多忙,族人的消息、朝中的事情,他还为我寻回了父汗遗失在战场上的弯刀。何况我俩前不久都被人算计过,都受了伤,应当同舟共济,无论怎样,我都免不了与他合作。”

“你确定,他就是记忆中的秦越吗?”

李垣祠皱起眉头,不明白母亲为何会有此问。

老阏氏轻轻笑了两声,她的笑声中透出一丝寒意:“当时,汗王的死士在村中找到了我们,他们护着我和你往村口逃,刚上马背,齐莱的军队就从旁边追了上来……”

“我记得,当时场面非常混乱,我吓得大哭,躲在您怀中。”

“那你肯定没有看到,那个小孩追着我们的马队跑到村口,却被齐莱的神射手一箭射穿胸膛,钉在了村口的树桩上——我是亲眼见他死的!”

“怎么可能!”李垣祠大吃一惊,他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您是否真的看清楚了,那是他吗?何况就算胸口中箭,他也未必会死啊!”

“羿家兄弟的射箭力道你最清楚,一个七岁的孩子在他们面前,怎么可能活下来?”

“您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事情?”

“我再问你一事,你觉得他姓什么?”

李垣祠更加疑惑:“当然是姓秦。”

“不,”老阏氏拍了拍李垣祠的手背,她感到儿子那双有力双手上跳动的青筋,“他的父亲姓白,此人的全名,应是白秦越……”

距离营地不远,鲜卑的马队停下脚步,鲜卑汗回头望向老阏氏的营地,冷笑了一声:“消息果然不错,他真的变成了瞎子,连你都没认出来,女儿。”

落后半个马身,鲜卑“世子”摘下了帽子,一头金色的卷发从头顶落下,在晴日的雪野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她竟然是鲜卑汗的女儿,被最早送入李垣祠营地的突厥汗王阏氏,乌兰珠。

“就算他没有瞎,也未必认得出男装的我,他从没来过我的帐篷。”乌兰珠咬着唇,一双湛蓝的眼睛里满是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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