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携风雨而来

《他携风雨而来》

第 35 章 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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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妖山,雩城。

妖族的领域受妖神禁制的影响,终年蒙着一层雾蒙蒙的灰,像是凡间乌云蔽日的阴雨天,晦暗压抑肆无忌惮地涌满万妖山的每一个角落。

雩城东临往生海,常年受海风席卷,本就压抑的空气中又掺杂海风的咸腥与潮湿。雩城街头的行客无一不浑身湿气,衣衫粘在身上,湿漉漉的惹人心烦。

自小生长在雩城的小妖早已习以为常,但初至雩城的云棠可烦坏了。她和连珩、司徒澈三人混在押送囚犯的妖卫队伍中,身上披着厚重的盔甲,甲胄内的衣衫像打湿的宣纸糊在身上,走一步粘一下,还带着阴嗖嗖的凉意。

云棠几次想施法将身上的潮气祛除,可抬头看见沿路一架接一架的寒鸦柱,只好长叹一声,将掐诀的手收了回来。

这次来雩城的只有他们三人。沈天颂的修为太低,跟来难免惹上麻烦。他留在缥缈峰静心修炼,顺便照顾红烧肉,等云棠回去接他。

临进入万妖山前,云棠和连珩都服下了南淮准备的异魂草,只要不使用法术,不会被雩城内的寒鸦柱发现。

他们趁押送囚犯入城的队伍歇息的间隙,绑走三名卫兵,扒下他们的盔甲套在身上,混进了押送囚犯的队伍,一同进了雩城。

司徒澈说,早年关在罗生塔内的老妖王旧部如今大多已不在罗生塔内;他们或死于罗生塔的九重迷阵,或不愿出手与故人厮杀、万念俱灰自裁了断。

当然,还有少数最终臣服于新妖王文媚,如今正在罗生塔内做监管者。

文媚为了维持罗生塔内的迷阵能时刻运转,会将后续抓来的囚犯或误入万妖山的凡人等一并送入罗生塔,逼着他们在里面互相厮杀,让罗生塔的九重迷阵能够持续运转,日日流淌出新鲜的血液。

而云棠三人押送的这架囚车,正在前往罗生塔的路上。

三人跟在队伍的末尾,与前方的妖卫有些距离。云棠小声问司徒澈:“我听说当年新妖王夺位的时候,只有楼危这一位下属。而你们老妖王坐拥整座万妖山,怎么会让她那么轻易地篡了王位?”

云棠说的“轻易”并非夸张。文媚从踏入万妖山到登上王位,只用了不到一夜的时间。

那天是老妖王的寿诞,群妖聚居在妖王殿同贺。午夜的钟声一响,赴宴的群妖一同起身祝寿,礼乐齐奏,场面好生热闹。

然而本该在此时伴着钟声走入殿内、奉上诞辰贺礼的大祭司,却迟迟没有出现。

群妖沉溺在一片欢歌笑语中,谁也没注意到这份异常。而大殿外的百米长阶上,一人正拖着长刀、提着一颗头颅缓缓走来。刀锋与石阶划出的嘶嘶声,撕开万妖山的夜幕,让整个妖王殿外蒙上一层无形的惊骇。

老妖王还在和群妖把酒言欢,直到一颗圆溜溜的脑袋突然顺着红毯从殿门一路滚到大殿中央,妖王殿内的欢愉之声才在一瞬间沉了下去。

那颗脑袋,正是本该前来送礼的先任大祭司。

满殿的烛台无风自动,楼危提刀站在大殿门口,通体乌黑的罹刹鬼刀还在滴血。

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摘下斗篷,黑色的彼岸花面具遮住他的容貌,只剩那双空洞如蒙尘的灰色眼眸,没有光芒,溢满阴鸷森凉的杀意。

未等老妖王做出反应,满殿的烛光霎时熄灭,窗棂上透入的月光蒙上凄厉的血色。嘶吼、哀嚎、痛哭,绝望的声音此起彼伏,血腥气充斥着整座妖王殿。

屠杀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温热的鲜血从殿内流出,顺着长阶淌出一条血铸的红毯。

直至天明破晓,新妖王文媚才穿着一袭灼如烈火的长裙,熠熠出现在第一抹天光下。

楼危收起黑色长刀,一步步走下石阶,单膝跪在文媚身前。文媚搭住他的手,一红一黑两道身影,踏过鲜血,踩过尸骸,走入妖王殿,坐上了睥睨万妖山的王座。

那一晚,整座妖王殿上下数百人,包括老妖王在内,无一生还。

云棠问道:“万妖山上下数万只妖,还有你们五大城主,居然连楼危一个人都拦不住吗?”

她见识过司徒澈的身手,楼危再强,也不可能让司徒澈毫无还手之力,何况还有万妖山的其他四位城主和妖王本人呢!

司徒澈轻蔑嗤笑:“数万只妖也不过是乌合之众,楼危一手奇袭直接杀进妖王殿,连妖王都死了,他们怎么可能和文媚对着干。至于五大城主......”

他顿了顿,“虽然都是城主,但阿姐也没必要因为我的个人原因,连带着高看他们。”

云棠没忍住笑出了声,不愧是他,果然臭屁。

“那你这么厉害,怎么没救下老妖王啊?”

司徒澈不屑地瞥她一眼:“我为什么要救他?”

他继续道:“那天楼危出手太快,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妖王的脑袋已经掉了。四位老城主发现不是楼危的对手,跑得比谁都快。”

他好似在讲笑话般笑了笑,“可跑了又如何,还不是连万妖山都没逃出去,就被文媚抓进了罗生塔。”

云棠琢磨着他的话:“你没参加那天的寿宴?”

司徒澈再次向她投来不屑的目光:“我为什么要参加?”

说得好像他这位雩城城主早已自立门户,跟万妖山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云棠揶揄道:“那你这么厉害,怎么最后还被关进罗生塔了?”

司徒澈抬眸望去,目光刚好落在不远处高高耸立的罗生塔上。他默了片刻,冷金色的眼眸罕见地泄出一丝怅然。

暗淡的神色一闪即逝,司徒澈斜睨向云棠,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阿姐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没等云棠回答,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连珩轻咳一声:“前面有情况。”

一句“臭不要脸”临到嘴边,又被云棠收来回去。她抬头朝前看去,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漆黑如夜色凝聚而成罗生塔就伫立在不远的前方。自塔内渗出的血气缭绕在六角塔楼上,塔角的铜铃随风摇出瘆人的声响。

罗生塔共九层,越向上,塔身越窄。九层塔楼向上收拢,最后凝聚出一根骨刺般尖锐的血色塔尖。

一名左手执刀的黑衣人正站在罗生塔顶。

“是楼危。”

云棠在鬼市见过他,他即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能让人联想到从地狱深渊踏血而来的恶鬼。无论是谁,只要见过他一次,都很难忘记他。

“他怎么会在这?”司徒澈的神色少有的严肃。

楼危是万妖山的大祭司,大多在妖王殿镇守,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到雩城来。

连珩向云棠靠近半步,又沉声提醒司徒澈:“他的目标未必是我们,别轻举妄动。”

言谈间,楼危竟从罗生塔顶一闪消失,再出现,已经站在了押送犯人的囚车前。

楼危一夜屠尽妖王殿内数百人,时隔百年之久,万妖山的小妖依旧闻之色变。一见楼危握着罹刹鬼刀带着一身杀气走来,押送囚车的小妖们瞬间膝盖一软,扑通一声,齐齐跪在地上。

只剩下云棠三人和囚车另一侧一名妖卫呆愣愣地站着。

云棠当机立断,拽着连珩矮身蹲下,又伸手去扯司徒澈。而司徒澈岿然不动,半晌回头笑道:“放心,他看不见我。”

得,忘了!

这家伙在雩城里可以使用法术。

方才忘记下跪的小妖也忙跪下,而楼危已经在囚车前停下脚步。他的目光在那名小妖身上停留片刻,突然抬起手。

簌!

几乎不可见的一道黑雾袭来,小妖瞬间被抓至楼危的身前。头盔被黑雾掀开,盔甲下的小妖竟是一名面容精致秀气的少女。

她被扼住咽喉,拼命挣扎,憋了满脸通红依旧毫无顾忌地骂着:“王八蛋!恶鬼!走狗!你放开我!”

楼危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波澜,反手将她丢到一旁。巡逻的卫兵立刻上前将她捆起。

“带走。”

楼危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难掩阴鸷。

云棠不由得皱了皱眉。

连珩注意到云棠的神色有异,待楼危走远,问她:“怎么了?”

云棠依旧皱着眉头:“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声音也很熟。”

上次在鬼市第一次见他,云棠就觉得他的身形很熟悉。但她想不起来了,除了鬼市,他们还在哪见过呢?

虚惊一场,三人再一次随囚车赶往罗生塔。

云棠琢磨着方才的情况,问司徒澈:“方才那名少女,是万妖山的妖吧?”

外人擅闯,寒鸦柱会出现反应。她和他们一样混进押送囚车的妖卫中,目标应该也是罗生塔。

“她来罗生塔做什么?”

司徒澈朝楼危一行人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不清楚,没印象。”

囚车很快在罗生塔外停下,押送囚车的卫队长取出一枚手令嵌进罗生塔大门前的石柱上,漆黑厚重的石门便缓缓打开了。

云棠原以为罗生塔的大门一打开,会瞬间给人一种即将进入地狱的即视感,然而实际情况比她想得好很多。

塔内的光线虽然昏暗,但十分安静,没有鬼哭狼嚎,也没有浓郁的血腥味,倒是漫出一股淡淡的胭脂香。

入口处是一条向下的石阶,卫队长将囚车里的犯人赶下来,领着一队人朝罗生塔的地下一层走去。

罗生塔向上有九层,设九重迷阵;向下有两层,第一层储藏登记犯人的名册,第二层供押送犯人的妖卫和尚未送入上九层的犯人暂住。

罗生塔的第一层只能在每夜的子时开启,所以押送犯人的妖卫需要暂时将犯人关在地下二层的暗牢里,待子时一到,才能将人送进去。

一行人沿着石阶向下,越往下走,胭脂味越浓,逐渐开始香得刺鼻,令人头疼。

卫队长在前面骂了一声:“琴香这臭狐狸天天涂那么多胭脂,也不怕把自己熏死。”

话音未落,石阶尽头传来一声妩媚的笑:“呦,今天是哪位官爷押的车?快下来让香香瞧瞧,到底是谁不喜欢人家的香味呢?”

卫队长忙在嘴上拍了个巴掌,叫你嘴欠!

下了石阶,狐妖琴香终于出现在一行人的眼前,丰满的身躯穿红戴绿,飞扬的发髻上簪满了珠花。

云棠登时傻眼,好家伙,谁家的后花园成精了?

琴香捧着一本名册凑到卫队长的身前,贴着他的耳畔吹出一口气:“官爷,人家不美吗?”

卫队长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长得倒是不丑,但打扮得也太惊世骇俗了!

他又不敢躲,只能招手让其他妖卫把犯人领上来登记姓名。琴香这才放过他,坐回到位置上,将犯人的名字依次记录上去。

“好了,进去吧!”她抬眸笑道,“距离子夜还有三个时辰,官爷若是觉得寂寞,记得上来找人家。”

说完,抛了个媚眼,惊得卫队长周身一震,连忙带队走人。

哪成想没走出几步,琴香竟再次叫住一行人。

“等一下。”

她忽然起身,在队伍中打量起来。

默了片刻,舔了舔唇角,竟扭着腰支缓缓朝连珩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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