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福宝先离开，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反抗的压迫，谢蛮眼睫颤了颤，撑着膝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视线看向躺在另一边生死不知的顾明颖。

“走吧丫头。”老头沉沉叹了口气，“陆奶奶还在家等你们。”

谢蛮鼻子一酸，现在已经过了晌午，早就过了下工的钟头，陆奶奶在家久等不到她和福宝回去，这会怕是已经急疯了……想到这，她心里一慌，踉跄着将福宝架了起来，吃力地往外走去。

老头看着着谢蛮走出林子，一转头，目光沉了沉，没理会一脸惊恐盯着他的几个男人，脚下一转，竟然朝顾明颖走了过去。

盯着顾明颖半响，躺着的人依旧安静的装死，如果不是微微颤动的睫毛泄漏了此时主人焦灼的内心，老头几乎都想要夸她一句。

本以为现在的后生一代不如一代，却没想到穷山沟里杀出来两个小丫头都是些狠角色，顾明颖有勇有谋，要是他年轻那会碰见这样的好苗子，肯定会收到麾下，凭这丫头的容貌与心计，用来做间谍最好不过了。

想到这，老头眯了眯眼。只可惜他已经老了，年轻时尔虞我诈差点丢了命，到老了孑然一身，这辈子吃过的苦享过的福都成了过眼云烟，最后选择留在些个村子避世，远离那些勾心斗角。

时间消磨了那些野心，人到迟暮，他反而更偏向谢蛮。

“确实是个好苗子，也不枉老金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把你弄过去。”伴随着老头话音落下，一股巨力悍然砸在了顾明颖的太阳穴上，她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这一次，才是真正的陷入昏迷。

收拾了顾明颖，老头不紧不慢的将□□擦拭一遍后，滑开弹匣，装进三发子弹，咔嚓一声，弹匣推进，拉栓上膛。

张老三几人被他动作骇的魂飞魄散，瞳孔中一阵地震，老头反而笑了。

“怕什么，打了小了，大的不在，只能我这个老的来和你们算账了。”

他几乎没有正眼看那几个惊俱的男人，□□在他手中灵活如蛇，几声枪响过后，只剩张老三双眼发直的看着眉心晕开一朵血花的两具尸体。

很快，黑洞洞的枪口又对准了他的脑袋。

就在老头准备扣下扳机的那一瞬，张老三再也顾不得腰腹处的伤口，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抱住老头的腿求饶，“别杀我！别杀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别杀我……别杀我……”

“哦？”

“真的！是关于谢蛮的，你放过我，我都告诉你……”

老头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这给了张老三一个错觉，他匍匐在地上稍稍平复急促的喘息，开口道，“我看见……”

他终究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一根冰冷的枪管已经捅进了嘴里，下一瞬随着枪响爆出了喷涌的鲜血。

到死，他脸上还残留着诡异的不可置信的神色。

透过树叶的阳光都掩盖不住这片树林湿腐的阴暗与血腥。

老头目光隐晦的在一处扫过，眼底思虑一番，最终朝着谢蛮离开的方向走远。

他离开后不久，树枝上又跳下来一个男人，将已经彻底昏死过去顾明颖迅速带离。

……

福宝让老头背着，两个人的脚下飞快，离出事过去太久现在已经是大下午了，谢蛮想起陆奶奶那气不得急不得的身子骨，右眼一阵发跳。

程佑等在村口，远远的看见人影一阵风一般跑了过来，急忙开口道，“林爷爷，你快去陆奶奶吧……”

“怎么回事？”谢蛮脸色一变，急声问道。

“边走边说吧。”林老头脚下不停，飞快朝陆家走去。

两人的脸色都难看的吓人，程佑也着急，跟在一边把事情囫囵说了一遍。

照着谢蛮的意思，他下山后直直奔向了医疗站，在那里却扑了个空，医疗站大门敞开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又急又怕，满村子转着找人，大半个晌午都要过去了，终于在一颗大酸枣树下找到人。

老头那会正反剪了村里一个婶子的胳膊神色凌厉的在说什么，等他跑到跟前，老头手上的钳制松了松，就这会的功夫，被制住的女人一见有人来往地上一摊，撒泼打滚喊着让大伙都来看看，一把年纪的老头子没脸没皮的欺负孙媳妇……

程佑听了一耳朵，脸上一热，准备一箩筐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

到了这会，有小辈在老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等那女人一走，老头才知道出了事，他让程佑去陆家看看，自己上山找人。

“小崽子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见谢蛮一脸复杂的看过来，老头眼一瞪，扯着嗓门骂了一句。

程佑没听，乱七八糟的又说了一通。

要是平时，谢蛮说不定还真有兴致研究下老头子的桃花，但现在……她一把抓住程佑，打断了他继续顾左右而言他的话，逼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程佑动了动嘴，目光闪躲着在两人间看了看，说不出话来。

这功夫已经离陆家没几步了，谢蛮问不出来越发心慌，急跑了几步撞开了虚掩着的院门。

一进院子，谢蛮就愣住了，巨大的撞门声上聚了一院子的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十几双眼睛对上，都愣了一愣。

“林大夫，这是怎么了？陆家的小闺女也出事了？”看着后脚跟着踏进来的老头，站在天井边的妇女主任李婶急忙问道。

老头应了一声，抓住要往人堆里挤的谢蛮，把福宝交给她一边问道，“福宝这丫头没事，天气热中暑了，怎么，老太太出事了？”

“可不是，我正让佑小子去找您呢，您是大夫，赶紧过来看看吧。”说着，赶紧将老头让进了屋，一边叹道，“佑小子来我过来我还下了一跳，这老太太估计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估计是摔地上了，脑袋后面嗑石头上，血流了一石板，还是我给抱床上来的，这都躺几个小时了，人还没醒过来，……您给看看是怎么回事。”

谢蛮掺着福宝过来话听了个全，她怔怔的看着陆奶奶，低低的叫了几句，然而躺在凉席上的身影半点动静都没有，房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她靠在门板上倏地一下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周围的人有跟来些帮忙的也有来看热闹的，涌在院子里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这老太太要真出事了，这陆家小的小，傻的傻，日子可难过了。”

“你可别瞎说，不就是摔了一跤，说不定睡一晚上第二天就好了。”

“我怎么瞎说了？你又不是医生，你说睡一觉这人就能好？”

“唉，我看也悬，这上了岁数的老太太，这一跤摔出去，半条命都没了。”

“你别说，这事说不准就是个报应，陆老爷子早年杀了人，这才报应在老太太身上，你看她伤都在后脑勺，这谁摔跤能嗑在那啊，我看也难治……再说了，咱这小村子也治不了啊，要是去省城里那些大医院治，说不定还有门，不过这陆家老老小小的，吃饭都对付，哪有闲钱去看病啊……”

程佑看着谢蛮惨白的脸色加大了手上扶着福宝的力气，这就是他为什么迟迟不说的原因。

上次子他娘昏过去，妹妹惊慌失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怕谢蛮也哭出来。

院子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谢蛮的手渐渐的攥成了拳头，她想冲出去让那些人闭嘴，但内心却一阵无力，只能双眼发红的看着老头，寄希望在这最后一根浮木上。

然而……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老头眼底一阵复杂，最后站起身来，看向谢蛮摇了摇头。

妇女主任又叹了口气，老头的医术这么些年村子里的人门清，也就偶尔应付个头疼脑热，让他来看看她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

谢蛮慢慢抬起头来，嗓音有些低哑意思去的跟果决，“那我们就去医院。”

“医院？”妇女主任脸色一变。

“对，去医院！”

老头眼皮子都没抬，附和道，“那就去医院！”

“您也跟着去？”

“嗯，还要麻烦你跑一趟去仓库借拖拉机用用。”

“这没问题。”妇女主任一听，原本难看的脸色倒是稍微缓了缓。

倒不是她拦着不让去医院，眼下陆裕出了远门，上下没一个能挑事的，真要去医院队上肯定要出两个人跟着跑，平日里陆家独来独往，眼看这又是秋收赚工分的时候，哪有人愿意去啊。

而且这医院一去肯定又得花不少钱，陆家这情况，谁跟着去谁就得垫钱，陆家这情况，十有八九是收不回来的，往个无底洞里仍钱，这要是让社员去，那还不得闹翻天。

现在既不用出人命，有人主动愿意去当冤大头，李婶心里松了松，脸色都要好看不少。

想这些的这功夫，谢蛮已经在把人往林老头背上托了，院子里的人也听见了刚才的话，一个个讨论得更激烈了，谢蛮的难过被这群人没有公德心的议论冲成了一腔怒火，一双眼睛尖刀一样歪着看热闹的人

这个位置刚好让李婶看了个一清二楚，谢蛮最近和陆家走的近村子里早传开了，进门得那一刻她还在想这城里知青担不了事，指不定看情况不好一溜跑了呢，没想到是她看走眼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她，都是顾明颖那死丫头忽悠的。

李婶心里嘀咕着，嘴上也没闲着，把房门带上转身就开始轰起了院子里的人，她平时在村里有点地位，大伙也给面子，几句话下去，大伙三三两两的散了。

让准备硬声来跟这群人刚的谢蛮愣了愣，不自然的说了句谢谢。

擦身而过的李婶没理她，几步就赶上了老头往晒谷场走去，大队长不在，就只有她手里有库房的钥匙，她得赶紧让邱老三把拖拉机开去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