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的还挺真情实感。

李瀛心里那点情绪被他一句话弄没了, 他提气，收紧手臂，刚要把云清辞捞榻上去, 后者就突然挣了一下。

两股量对抗，李瀛看了他一眼。

云清辞后后觉想他的身体，体贴道：“你这段时间瘦那么，还是先吃饭吧。”

“我不饿。”李瀛直接把他挪到了床上, 欺身凑上去，云清辞的肚子里叽里咕噜又是一阵动静。

他躺平在李瀛身下，下意识拿双手按住了瘪瘪的肚子，对上李瀛的眼神，表情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先吃吧。”

李瀛没忍住, 眼睛微弯。

云清辞红了脸，闷闷不乐地坐身来想要下床，身子就陡然一轻，被他直接抱了来。

他下意识勾住李瀛的脖子，真情实感地担忧道：“你别强撑。”

李瀛：“闭嘴。”

走到珠帘前，云清辞识趣地伸手撩开, 被他一路抱到了桌前。

李瀛把他放在椅子上, 伸手碰碗试了一下温度。春寒料峭, 上阳城还时常刮着寒风，屋内便也没有撤下地龙，于是尽管他俩墨迹了有一会儿，在温暖的室内, 食依旧以入口。

他问云清辞：“要不要叫人热一下？”

“饿死了都，能下嘴就。”

李瀛亲自添了半碗饭，然后放在他前, 云清辞一边吃饭，一边还不忘拿脚贴着他，道：“这样还疼么？”

“不疼。”只要云清辞靠近，哪怕不是触『摸』，疼痛都会减缓。

他从来没想过云清辞会看到自己那副样子，更没想过，他在看到自己那副样子之后，居然还会接受他。

“阿辞。”

“嗯？”

“……没。”

云清辞白了他一眼：“干嘛呀。”

“叫你。”

云清辞两只脚把他的腿勾过来紧紧贴着，筷子碰了一下红烧肉，想李瀛吃不下肉，又挪到了青菜那，道：“你也吃。”

“嗯。”李瀛把一切都收在眼里，神『色』波澜不惊。云清辞，真的什么都看到了，他的所有，肮脏的、腐烂的、令人作呕的一，都被他看到了。

他喉头微动，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由内而外散发出了一股恶臭，搅的胃部一阵翻滚。

李瀛简单吃掉那片青菜，就又来投喂云清辞，云清辞这回是真的饿坏了，一直埋头吃的很香，吃到半饱，发觉他碗里空了，随手给他捞了勺蛋羹，“吃这。”

“我自己……”

“我喂你，快张嘴。”

这蛋羹云清辞很喜欢，又滑又嫩还不腥，他打小就挑嘴，普通食根本入不了眼，他说好吃的东西，那就一定不赖。

李瀛盛情难，把那勺蛋羹含住，滑嫩的蛋羹从喉间滑入胃部，仿佛一条蛇溜了进去。

他脸『色』发白。云清辞已经去挑别的，他道李瀛不吃肉，就专门挑一些清淡的，豆腐青笋之类，给他放在碗里，道：“快吃，你得把身子养好，看你腰细的，估计都没劲儿了。”

李瀛：“……”

他挪了挪腿，云清辞又拿脚给他夹过来，“干嘛呀，不是疼么？”

“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你再说没关系。”云清辞瞪他，李瀛他对视，忍俊不禁，道：“习惯了。”

“那你习惯的还挺快。”云清辞踢了他一脚，还是继续夹着他，催促道：“快吃，你吃饱了才有气跟我……嗯，才有气呀。”

李瀛眉梢微扬，眸子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为自己正名：“不吃也有气。”

“我不管，你快吃。”

李瀛话地拿筷子。

云清辞趁机又吃了几口，偏头看他吃的慢条斯理，脸『色』没见好转，反而好像越发苍白了。

“李瀛。”

“嗯？”被他一喊，李瀛就借机把筷子放了下来，明显对食没有半分兴趣。

“你瘦了很。”云清辞提醒他，又道：“不过要是实在吃不下，喝点汤吧，好不好？”

“好。”

云清辞身给他盛汤，放他跟前后：“不管怎么样，这碗汤一定要喝光。”

“嗯。”

云清辞对他一笑，手肘撑在桌子边边，托腮来一本正经地说：“我监督你。”

李瀛斯斯文文地喝汤，忽然觉得鼻间那股臭味越来越浓，他抿了一下舌尖，低声道：“阿辞，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云清辞皱鼻子嗅了嗅，道：“有。”

李瀛脸『色』微青。

云清辞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哼唧道：“你怎么这么馋人呐，香死了。”

他眸子里带着戏弄，李瀛回神，也许得益于那一香甜的吻，那股臭味倏地消失了，他伸手，修白的手指捏了捏云君后的脸颊。

“哎呀，你快吃啊。”云清辞躲开，道：“我想洗澡。”

“叫人先给你……”

“你离得开我嘛。”云清辞说：“我去了你怎么办啊？”

李瀛终于把那点汤喝光了，云清辞还想再给他弄点什么，就他道：“饱了。”

“你吃太了。”云清辞有心想再给他弄点，又把筷子放了下来，特通情达理道：“好吧，不舒服以先不吃。”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来塞李瀛，以后顿顿都跟他一吃，总能把人塞回原来的样子。

云清辞打定意了，直接扑到了他怀里，眼睛亮晶晶：“去暖池，泡汤吧。”

话音刚落，李瀛尚未来得及答应，外便传来了声音，是柳自如：“陛下，云相求见君后。”

李瀛忽地收紧了环在云清辞腰间的手，呼吸一紧，克制道：“让他进来。”

云清辞很清楚父亲是来干嘛的，他看了看李瀛的侧脸，犹豫着从他怀里挪到一边儿，规规矩矩地坐远了点。

李瀛没有强迫他，云清辞瞅一眼他的脸『色』，又拿脚抵住他的脚。

云相很快走了进来，云清辞尽地之谊，赶紧招呼：“父亲，用膳了么？要不要一……”

他被云相横了一眼，闭上了嘴。

“臣，见过陛下。”

“师坐吧。”

“就不坐了。”云相开门见山，态度谦恭：“臣是来，接小辞回府的。”

他和李瀛已经商量妥当，和离之势在必，天子金口玉言，既然已经答应，那这件就成了一半，故而他没有再称云清辞为君后。

他算是看出来了，大抵是因为李瀛照顾了他这段子，云清辞心软了，他本就对李瀛有情，倒是他这做父亲的疏忽了。

李瀛来看云清辞，云相也来看云清辞。

两方视线夹击，云清辞能理解父亲，也能理解李瀛，这一时间，竟不如何反应才好。

李瀛看出他的为难，动把相抵的脚尖缩了回来，温声道：“你先随师回去，好好想清楚这件。”

云清辞没想到他会动放弃自己，他张大眼睛，不悦道：“你……”

“小辞。”云相喊住了他。

云清辞皱了脸，在父亲的催促下走出桌边，云相伸手把他拉过来，躬身道：“那陛下好生休息，臣就不叨扰了。”

云清辞更加不悦。

李瀛为什么不留他？

如果他强留自己，父亲一定没办法的。

他回头看对方，后者正垂着头，披散的长发遮住了表情，不在想什么。

云清辞被拖上了马车，刚刚坐稳，就云相喝道：“你这孩子怎么回？说了和离和离，闹了半天，陛下好不容易才同意，你又赶着去黏人家，你到底是要人家怎么样？”

云清辞臊得慌：“我，我没黏他……”

“清辞。”云相叹了口气：“你忘记他把你赶出来的儿了？”

“没有。”

“那你是忘记他把你掀下来，磕了你脑袋的儿了？”云相道：“你头上的疤刚下去几天？”

“我当然不会忘记。”

“那你觉得你当时错了？”

“我当然没错！”云清辞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炸反驳：“他找宁柔喝酒就是他不对！”

炸完，他又蔫了：“他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

云相没清：“你唧唧什么？”

“我说。”云清辞把声音抬高，道：“我到时候让他磕回来，就能扯平了。”

云相给他气的胡子一翘，云清辞不开心道：“本来我是准备跟他和离的，只是……”

“只是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几？”云相无奈道：“清辞，自古帝王薄幸，爹不是非要拆散你们，爹是怕他负你。”

云清辞忆前世，眼睛微微泛红了，他小声道：“他不会的……”

“你当年成亲的时候也说过这种话。”

云清辞揪了一下衣角。

当年成亲之前，他和父亲的关系还很恶劣，云相急匆匆来别院，追在他身后跟他分析利弊，告诉他太后打着牵制相府的意，李瀛首先是一帝王，才是他的夫君，他苦口婆心，告诉他，李瀛不是一良人。

云清辞记得自己被他吵得烦透了，凶巴巴地说：“你就是不想看我过得好！你害死了阿娘还不够，要眼睁睁看着我无亲无故地困死在这别院，一辈子孤苦无依是吗？！”

他不顾父亲难看的脸，头也不回地摔上门，把对方关在了门外。

十二年后，他跳楼自戕。

那是前世了，李瀛如今都跟他解释清楚了，他也说过不会再犯，云清辞道：“那次，那次是因为，我给他下了『药』，他才那么生气……”

“云清辞啊！”云相气的拍腿，苍的声音抖了来：“爹不会害你的啊。”

“他是皇帝，是天子，他能给你一切，也能随时收回一切，那所谓的儿女私情，不能靠一辈子的啊！”

“是……”

“没有是。”云相无奈何，语重心长道：“他如今愿意放手，就是你脱离火坑的绝佳机会，云清辞，你若是抓不住，后在宫中遇到了什么难，爹也是帮不上忙的，你懂吗？”

“我……”

“你想怎么样？”

“我。”云清把脑袋压的更低，闷声道：“我会考虑清楚的。”

云相凝望他片刻，迟疑地坐过来，拍了拍他的手，道：“这些年来，是爹没有对你尽到父亲的责任，如今爹也不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说这话……”

“但爹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心软，害了自己一辈子。”

云清辞点了点头。

云相看了他一阵，忽然又怀念当年那他针锋相对的孩子，他不乖巧，也不懂，他偏激跋扈，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心里，对谁都以恶语相向。

他曾经刺痛了所有人，让所有人退避三舍。

那样的云清辞，一身盔甲倒刺，永远都是一副坚不摧的样子，于是家都以硬下心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折腾。

倒不如保持那样……如今这般柔软的乖顺的模样，反而无端叫人揪心。

云相抬手，缓缓按了一下幼子的脑袋。

云清辞到了相府，又被父亲拉着苦口婆心说了一堆，筋疲尽地回到小院，便直接将自己抛在了床上。

他回忆曾经，心里只有李瀛一的时候，只需要在乎李瀛一人，不需要纠结也不需要维持平衡，反正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儿，只要遇到李瀛都得靠边儿站。

但现在，他必须重新审视这段感情，不能一切都向李瀛看。

家人和爱人，真的好难权衡。

到底哪更重要，应该去在意哪一，云清辞从未做过这样的选题，他满心茫然，根本无从下手。

“李瀛……”他不满地嘟囔：“为什么不留我，让我做恶人。”

小院的卧室很久没有住人，熏香味道很淡，云清辞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沉香。

真，张嘴留人难为死他，人一回家他倒是跟着来了，到底也是天子之尊，非要藏头『露』尾鬼鬼祟祟，也不怕失了身份。

云清辞眼珠一转，继续嘟囔：“怎么办嘞，阿瀛离开我就不，爹爹又不许我跟他好……”

“把手指割下来送给阿瀛，以让他不疼么？”

他一本正经地爬来，从桌案下的抽屉『摸』出了一把小刀，手腕立刻被一只苍瘦的手抓住。

云清辞做出吓了一跳的样子，仰脸道：“呀。”

“……别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