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半妖圣体
“小友,初次见面。”
黑暗中,柯伦耳边响起一阵温和而又满含刚正的声音,光是听着便不自觉有些肃穆起来。
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竟身处一处庙宇之中,而讲话的人,正在这庙宇之上跪地而坐。
那人模样眉宇,竟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细细端详起那容貌,却始终想不起是何人。
“您是?”柯伦有些警惕。
“小友,莫要惊慌,且坐。”那男子满面笑意,和蔼可亲,一张手,竟有蒲团飞来,落到柯伦脚边。
柯伦也不推辞,顺势就坐了上去,两腿自然大张。
“看来小友还是要多修习礼仪啊,”那男子看他如此,本一脸和蔼也为之一变,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变化,很快又恢复如初,“不过无妨,我姓仲,名由,字子路。”
柯伦闻言大惊,他想起来父亲遗物里有一张名为《七十二贤人图》的画作,而那男子的容貌恰和那画中最靠前的人的容貌无二。
“原来是子路先生,久仰大名.”柯伦慌忙收起腿来,端正而坐,“不过,我这是死了吗,所以能看到您.
“非也,你所在的地方,乃位于你的丹田之中,你现在,和我一样都是一缕神识罢了。”
“原来如此!那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字为子路的男子不答,反而是温和一笑,“你可知你父亲的往事?”
“父亲.只零碎知道一些。”柯伦闻说这父亲二字,眼中放出光来,对于父亲,他一直是好奇多于敬畏。
“千年以前,人族来此山海大陆之后,因为生存所需,变得愈发道德败坏,加之道修盛行,只以苍生为刍狗。当年你父亲为了改变这种现状,研习起古书,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我这缕残留其中的神识,也是我,劝说他去传播仁义之学,但在人族之地毫无成效,乃至于他最后竟去了妖族的领域。”
子路语气平淡,只如说起一道平常往事。
“那父亲他成了吗?”
“柯常,你父亲,去了那些地方之后,每日在街角树下大讲学仁义礼智信,依然是收效甚微,甚至于有恶妖记恨起他来,认为他不过是表面道貌岸然,实则虚伪无比。而你母亲,当时乃是一个万年妖族世家的千金,因为一些缘由,与你父亲排除万难,共结了姻缘,却也因此被家族所驱逐。再后来,那恶妖竟设计让你父母亲结合。”
子路这时又开始止不住地叹息,那叹息声浑厚无比,好像跨越千年而来,满载岁月感。
“结合.?”柯伦瞪大双眼,不自觉把蒲团拖着坐近了一些。
可子路没再介意,“人妖结合,乃是天诛地灭之事,若是生育,更要经受九天七十二道雷劫。”
“所以.所以父亲母亲他们.”柯伦这一下,终于明白了许多,视线也模糊了。
“在你出生那天,狂风大起,雷鸣滚滚,只是那苍天要雷劫取走你母子性命。也是那日,你的舅舅,把一颗价值连城的瞒天丹偷偷给了你的母亲,让她自己保住性命。只是,柯常和你母亲商议之后,竟将这瞒天丹打入了你的丹田之中,封住了你的气窍,又倾尽所有,为你设阵,才让你躲过了雷劫的追踪。”
“父亲.母亲”柯伦感到鼻子里流出些许清涕,有些咸咸的。
“只是那日,他们都化为齑粉,连神识,也化作了星辰。”
柯伦再也控制不住,伏倒在地痛哭起来。
原来害死他父母亲的,就是他自己,而他自己的降生,本就是一个错误!
“柯伦,莫要伤心我也只是当时一同随着那丹药输入进你丹田之内的神识,而今丹药破碎,我得以重出,日后,我会常伴于你的,也是为我自己赎罪。要是当初我不劝你父亲去做这些事,也不会有后面的事了。”子路继续说着,竟也流下泪来。
“父亲.母亲你们的愿望.”柯伦不答,只是哽咽不断,又霎时想到了梦中父母亲的音容笑貌,哭的更厉害了。
两人就如此,各自落着眼泪,良久,声势才小了一些。
“柯伦,你最好还是放弃这种打算罢,我答应过你父亲要好好保护你”子路收起眼泪,又一次深深地叹息起来。
“不,我一定要!”柯伦依然满脸泪水,哽咽不止,但眼神却愈发坚定,“我一定要做到,一定要!”
“可如此,你会要经历许多磨难,尤其是你要经历比他人痛苦万倍的修炼之路,再过一段时间,苍天就会注意到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柯伦瞪大了泪眼,一脸好奇地盯着子路。
“你可知为何这苍天要降下九天雷霆杀你母子?”子路话语忽而冰冷起来,甚至夹杂几分嘲讽。
“可不知。”
“因为百万年前,打上神界,踏破诸天的那个家伙,只是一个漂流落难、误入此地的捕鱼人与当地妖族结合而生的。”子路话语里满是戏谑,时不时冷哼一声。
“那不是半人半妖”柯伦愕然。
“没错,所以那之后贼老天们发现了半人半妖的逆天之处,才开始降下雷劫,宁可错杀一万,也不肯放过一个。所以人族千年前来此后,也就慢慢在这大陆形成了人妖不可结合的规矩。”
“那我是?”柯伦疑惑起来。
“而你,就是那幸免的半人半妖,你的体质,也是其中万里挑一的,名为半妖圣体。”
“真真的吗!”柯伦闻言,心中终于有了希望,可又立马恢复了失落,“可我从小愚笨,刚才,我被废了丹田,已经无法”
子路看着模样,爽朗而笑,“你可知你过往那些,都乃瞒天丹所致?为了彻底瞒住上天,它可是连你气窍都封住的啊,所以你过去必定锻炼而不见汗出,食用丹药而不见成效。而刚才,那人一脚踏来,踏碎的却是那在丹田之内的瞒天丹,它如今已经化为药末,马上要为你重铸肉身了!”
“那我.那我岂不是!”柯伦听了子路的话,将信将疑中,赶紧调整了状态,哽咽也收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将会从此走上一条不同寻常之路。
“好了,这半妖圣体有多霸道,以及他的坏处,且日后再告诉你吧,与你言说太多,我也有些疲累了。我就化形住在你丹田之中,以后每日我会为你扩展丹田,你若有疑问,且来寻我吧!”
说着,子路长袖一挥,一道金光闪闪的法诀就打入柯伦脑海中。
这是内视之法!
不等柯伦继续感叹,子路又一挥衣袖,这个世界忽然如沾了水的水墨一般慢慢散开了,他的眼睛也再度一黑。
阴阳变换,倒冲转逆。
“这里是?”
柯伦从床上醒来,只见周围漆黑一团。动弹了一下,竟觉身体畅快无比,哪还有先前的沉重感,就连所受的伤,都好像消失不见。
盘坐在在床上,默默使起内视之法,果然看见了自己的丹田里,一座庙宇正坐落其中。
那个梦,是真的!
但又想起子路说太累,他就不拜访了。
只是刚才才知道的身世真相,他还是没办法彻底消化,心情仍然很是低落。
但这伤心劲还没起,另一种奇妙的感觉,竟由他腹中而出,如阳春三月的河水化开彻骨寒冰那般,一股股流向他的全身经脉。
这是,真气!
“非也,此非真气,可是妖族的灵气,他正在为你铸骨疗伤呢。”
柯伦正想,腹中却传来子路的声音。
原来是灵气啊,怪不得呢
等下!这意思,那不是以后想什么这烂家伙都知道了!
“你个臭小子,说话多讲点礼仪!”
子路真帅,子路天下第一!
柯伦急忙转了心念,只在心中默念,把子路惹得一阵无语。
不过看他好像忘记了刚才的烦恼,子路也只露出个长辈特有的温和微笑,没再说什么。
那铸骨,却丝毫不温和。
等那流经经脉的舒适感散去,柯伦的骨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只觉如有人粗暴地将他骨头一个一个抽出,又再放回原位,由胸中传至全身,感觉时断时续,直把他疼得汗流浃背。
“呼,顶得住”
这感觉又再次慢慢散去后,柯伦才终于喘了口气。
然而,他刚以为已经结束,这身体全身的骨骼,乃至于手掌上的指骨,竟都自己动起来,就像是他们有了生命,在重新把自己接到一起一般。
痛!好痛!
柯伦狂啸,这种疼痛,他终生没有遇到过。
哪怕是那驼背少年的摔打,和这比起来,简直是鸿毛之于泰山!
”好痛.”
可任他不断抽动身体,捶打地面,全身痛感丝毫不见半点减少。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紧接着,他的关节处一个接一个爆发出爆竹般的噼啪声,每爆一次,便有几倍不止的剧痛传来,自胸而起,于肢端而止。
“滋味可不好受吧,”子路的声音再度响起,平淡如水,“这不过是第一层而已,但其中好处,你日后且会知道。”
好生痛苦
随着听到子路这番话,痛感也逐渐消失,柯伦才稍稍安心下来,满头大汗,几乎要失去意识地趴在了地上。
而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刺眼的阳光从外面散射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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