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庙中棺材》

山里人的习惯，刘龅是随身带着草药，一边给王子乔包扎着一边说道：“没事，只是一直大鸮而已，幸好没有被它挠到眼睛！”

王子乔忍疼的本事还算是不错，任凭刘龅如何给他处理伤口，愣是没有皱一下眉头，嘴里还不时的放出一两句狠话：“他娘的，别让老子待到它，否则非把它给考来吃了不可！”

就在说话的功夫，王子乔的眼珠子一转就看到了刘龅背上背着的一杆打猎的长枪，随即脸上的表情又是笑了起来：“老龅爷，你这枪好使不？”

听到了这，刘龅把手中抓着的绷带用力的一拉，打了一个活结，王子乔疼的是嘴巴立即一列，说起枪的事情，立马便来了精神，详细的介绍了起来：“怎么会不好使啊，赶冬的时候全靠它了，我们山里没粮食，得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冬猎。屯子里虽然不比外面大平原的农场天天有白面馍馍吃，但是野味也是足的很，山里头狍子、獐子、野鸡野猪啥的满道跑，哪家都得有杆子好枪，这就是我们的命根子。”

王子乔一脸献媚的表情：“那老龅爷，能借我看看行吗？”

刘龅狐疑的看了王子乔一眼问道：“你小子还会打枪？”

“怎么可能不会，五岁我爷爷就教我打枪了。”

这倒是实话，王子乔是军人家庭出身，关于火器他有着天生的狂热，他那个宠爱他的爷爷对他更加是有求必应。小时候别家的孩子都拿着木头枪在院子里打仗，就他小子直接趁着他爷爷午睡偷来老头的配枪在院子里跟人干，一枪打过去，子弹贴着军区参谋长的孙子头皮飞了过去，把那小子给吓得到现在看见他都双腿打颤。

王子乔，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整一个混世魔王，不过他横也只是对那些跟他差不多的公子哥们横，并且向来揍人的原则就是：“只揍比自己狠的，绝不捏比自己软的。”

刘龅看着王子乔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坚定的回了一句：“不行，这枪可不能随便你用，万一出了事情，谁也担不起责任。”

王子乔是显然不怎么甘心，又换了一个主意对刘龅说道：“我说老龅爷，我看您那支枪的准星好像是有点歪呀！”

说话的同时，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煞有其事的绕到了刘龅的身后继续说道：“嗯，没错，是歪了那么两三度，短距离还好，若是超过了五十米，这弹道可就偏的不是一般的厉害了。”

刘龅是个爱枪如命的人，毕竟当了有半辈子的兵，这一杆枪简直就是跟他的孩子一样的亲，平时不论是保养还是擦油那都是勤快的要紧，听了王子乔的话后，当即就把枪取下来检查了一番，端在手里瞄了瞄，嘀咕了一句：“不会啊，我这枪没歪啊！”

这一举动刚还便是中了王子乔的下怀，只见他又往边上一凑，对着枪杆说道：“老龅爷，你看就是这里，哎哟，你这枪真的不行，杆子上都有裂缝了，怕是在用不久就要炸膛了！”

刘龅一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是更加的急了：“裂缝？在哪？在哪呢？”

“这里啊，就在这里啊！”王子乔胡乱一通的指着，随后一把握住了枪说道：“老龅爷，你把枪给我，我指给你看。”

刘龅这个时候已经是完全陷入了王子乔的圈套里了，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有些微胖，在他眼里只是个孩子的家伙，竟然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要快。

只等他将枪交给了王子乔以后正准备听他说哪里不对的时候，却是不想，眼前这个小子是抱着枪一下子就跑到了院子里。

屏气，闭眼，光凭着耳力的劲儿，王子乔听见西边的角落里有翅膀轻轻的扇动了一下。

不用瞄准，端起枪，扣动，射击，“砰！”得一声巨响，猎枪的动静远比步枪要大得多。屋子里的几个孩子哪里见过这阵势，每个人都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有王子乔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熟练的退出弹壳已经在准备下一次击发了。

刘龅见势不妙，赶紧上前一把夺过枪来，这要是出了事，他这个接待的那是要负责任的，王子乔倒好，拿着一个手电筒往那院里一跳，不一会儿便从雾气中拎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出来了，乍一看是一只脸盆大小的猫头鹰。

“有仇不报非君子，你挠你爹我一下，老子就敢放你一枪！”

刘龅黑着脸看着笑嘻嘻的王子乔愤怒的说道：“你这孩子，无法无天了，回去我会报告队上，这种错误必须检讨！”

被王子乔这么一闹，邓洁反倒有了一种安全感，这家伙绝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周小贤只是扫了一眼那只猫头鹰，轻声道：“割了它的头，把血等会儿洒在门外。”

王子乔大惊小怪的一下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我靠，平时没见你小贤这么狠，上学之前不会是杀猪的吧？”

周小贤回头瞧了一眼那院子门上的匾头道：“这么做晚上能睡得踏实，这个地方不怎么干净。”

“哎哟，小贤，您老别那么神神叨叨的行不？这地方要能干净才怪了，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了，您就直说这里闹鬼不就结了。鬼算什么！刑场知道不？老子七八岁就去过刑场了，那家伙，一枪下去脑浆迸裂，只是他们去的时候我躲在车厢里，回去的时候他们给我落下了。要说闹鬼，那是最多的吧，天天都有人搁在那被毙，我硬是在刑场上睡到了大天亮，谁怕谁是孙子。”

刘龅本来就最忌讳这些东西，现在倒好，王子乔接二连三的惹事，他取下脖子上的毛巾狠狠的扇在王子乔的脑门上骂道：“就你话多！”

周小贤嘴角一翘，心中也对王子乔有些不满，这在寺庙过夜本就是大忌，他的师父刘越告诉过他如果在外过夜，宁可选坟包也别选废弃的寺庙，这一次倒有心捉弄王子乔一回，也好杀杀他的脾气，于是便说道：“老王，我们几个胆子都小，今晚要不哥们儿你在外面替我们守夜？”

“守夜！”王子乔这下可是犯难了，要说他那年睡刑场那纯属小孩子走丢后的无奈之举，但这鬼地方没个三五个人一块儿，要放他一人过夜，他还真有点犯怵，尤其是那一院子的佛像，那些个露着半边脑袋的看着都不像是善茬。

见王子乔面色犯难，邓洁也跟了一句：“是啊是啊，老王，这地方都说有虎豹豺狼了，老龅爷昨儿个都一宿没睡了，他哪里还吃得消，你会打枪，又那么厉害.”

这么一下王子乔就被堆上了那样的一个高度，哪里还轻易下的来，他也没法，这脸面还是要的，只好硬着头皮还装作一副没问题的样子道：“行，只要老龅爷愿意把枪给我使！”

也不知那苗大爷是真累了还是对他的枪法挺放心，把那猎枪往石王子乔的怀里一送道：“里头有五发子弹，少一颗，回去我找你算账。”

那王子乔把枪端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那笑嘻嘻的表情早就成了猪肝色，谁让他喜欢逞英雄呢，进去的时候邓洁看见他耷拉个脑袋拎着猫头鹰跟在后面，别提多惨了。

里面确实有个大殿，门是半掩着的，上面落的那层灰和蜘蛛网网让几个人确定这里已经好久都没有人来了。邓洁拿着火把在门前绕了绕把那些蛛网给烧烧掉，准备推门的时候，周小贤喊道：“慢着老洁，你先别动。”

“啊？”邓洁急忙停了下来回过后头看着他，只见周小贤往前一步用手抹了一下那门上的灰然后退了下来问道：“老龅爷，当年你是从这门里进去的嘛？”

刘龅低着头想了片刻，被周小贤这么一问，他还真就想起来当年的情形了，那一天他被几个伪军追，沿着山岗一路跑，当时不是走的今天这条路，而是从山上往下来的。往下滚的时候见着这里有一片屋子便往里跑，跑的时候看见有个墙洞便钻了进去，那群伪军也跟着追到了这儿，但是不知怎么滴，他们在外面转了一圈又走了，而自己睡了一夜过后又从那个洞里爬了出去。

“我还真就不是从这扇大门进的，好像是东边的一个洞里爬进去的，我当时还纳闷那些个伪军追了我几十里路到了这儿怎么就不进来呢。”

周小贤那会儿年纪是还尚小，但是讲起话来却又是头头是道：“追你的人里有懂行的人，这扇门进不得，是这扇门救了你一命。”

刘龅听到了这里便感觉有些奇怪了：“懂啥行？”

周小贤却是往大门口的方向站着一指说道：“你看，这门上贴着东西，这是一道镇尸符，那几个人里肯定有人认得这东西才走了，而且老龅爷，我觉得你钻进去的洞未必是这座大殿，否则你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了。”

“孩子，你这是啥意思？”对于当年的事儿，刘龅自己也一直觉得有些蹊跷，那些个伪军明明差一点就会追到自己，却是突然就离开了。

“带我们去找那时钻进去的那个洞吧，我估摸着那儿是安全的，你们听我一句劝，这里真进不得，要闯祸的。”

见周小贤说的这般的认真，当下几个人便已经决定不进去了，只有王子乔一个劲儿的打趣道：“闯祸？你小子跟一个小大人是的，你们要去学狗钻洞我不介意，反正老子我向来是只走大门的主，再说了，我可是身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马克思主义一直教导我们要反对封建迷信，你们几个怎么还能信这一套呢？”

王子乔这一出口倒是将刘龅给噎住了，他可是听交接的人说过，这几个孩子都是家里有问题的人，尤其是邓洁与周小贤，就是因为家里有人搞封建迷信，如果自己现在认了，那岂不是跟他们一样犯属于典型的阶级思想错误吗？这要是回去被其他人给知道，自己一辈子老革命的名声都怕是保不住了。

见到刘龅已经开始了犹豫，王子乔是更加的要煽风点火了，他就是要报复刚才周小贤坑他的那一个仇，嘴里说道：“一张小破纸把你们给吓那样，瞧你们一个个挺直了腰还算是个男人，我怎么觉得连晓红那姑娘都不如呢，都给我闪开，爷今晚就坐在这大门口给你们看着，有啥事，算我的！”

话音一落，抬起他那双四十二码的大脚，“哐当！”一声，仅剩半边的大门应声而响，“咚！”得一下轰然倒地，震起的灰尘飘得到处都是，一下子就眯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大殿里头黑漆漆的，一股子冲鼻的霉味，大概是长时间没有通过风的缘故。刘龅手上有个电筒，其余的人手里都是火把，大家伙儿在外面对着里面瞅着，谁也没敢先动。要说那王子乔的确是有几分胆色的，他扯着喉咙对里头喊道：“喂，里面的老乡们，你们好，不要怕，我们是好人！我们是有政策的，我们都是有觉悟的先进青年，党教育我们要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咱们军民团结，都是一家人”

邓洁寻思着鬼才要和你一家人呢，王子乔今晚说话越来越没边了，见他在那一个人朝着门里吼了半天也没啥动静，邓洁那颗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一点，唯独周小贤的脸色比较难看。

这个时候，王子乔转身对着几人“嘿嘿”的笑了一声：“都是革命好儿女，江湖救急互相搭个忙，他们都是明事理的四好青年，改明儿我跟组织上汇报汇报，拿点香火纸钱过来就当陪他们这扇大门了。”说罢，他大拇指往一摇道：“哥几个，走着！”

几人打着火把进去一瞅，大约有一个半个篮球场的大小，空荡荡的，没有佛像也没有神龛，和一般的寺院大殿并不同。

倒是那后墙角里有三口黑色的棺材，上面的灰落了很厚一层。棺材是被架在长腿板凳上的，中间那口最大，两边的略小。

这些个东西，要说谁见了都不会觉着好，虽然曾经邓洁也见过棺材，但那毕竟是人多的时候，要说把个人丢在这样的环境里，想来大多数人的脸都不会好看。

可能王子乔也没想到里面会是这样的光景，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压抑了起来，刘龅毕竟是打了大半辈子仗到底是有经验的人，一下子就把几个孩子护在了身后。

每一个人是连气也不敢大喘，只盯着那几口棺材看着，若不是之前周小贤那番话，这点事刘龅是全然不会放在心上的，为啥？因为他打过仗，那真是在死人堆里打滚，断胳膊断腿的满地都是，这根本不算什么。

刘龅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儿还真跟他那会儿来的屋子不一样，他清晰记得自己到的地方是有一座佛像的，自个儿就躲在佛像的后面睡了一整夜，哪里像这儿空荡荡的。

再者，寺庙里头出现棺材，这本来就有点不对劲，所以他寻思着要不要带几个孩子出去算了，邓洁看大家伙儿都有那个意思，便说道：“出去吧，我不想在这儿过夜，我宁可睡林子里。”

王子乔大概也不想呆在这儿了，也是马上顺着邓洁的话说：“好啊，林子里舒坦啊，大不了晚上还是我给你们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