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陶的视线开始变得迷离破碎,她昏倒前隐约看到那原本只比她矮了一个头的瘦小身影,竟在一步步的长大。
变高,变大,变老……
最后成了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
阮陶在震惊之余恍然听到有一阵苍老的声音徐徐说着什么,但最终难挡扑面而来的天昏地旋,彻底陷入了昏迷。
阮陶最后是怎么回到的丞相府她毫无记忆,身边只有赵燕。她记得赵燕,刑场上有过一面之缘,好像是容熄舟身边的人。
好似看出了阮陶心中的疑惑,赵燕主动解释道:“我家大人下早朝时正好路过南武门,发现了阮小姐昏倒在了大街上,便将您送回了丞相府。”
阮陶头痛欲裂,记忆里她明明是昏倒在小胡同里的,怎么变成街上了?
……难道是她。
那个来历不明的“天山童姥”。原以为七十六岁只是信口胡诌的,可她竟然…竟然是真的。
阮陶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消化这奇闻异事。
见阮陶沉默不语,赵燕也没功夫跟她耗着,撂下一句“阮小姐好好休息”便要抬腿离开。
“等等!”
阮陶缓过神来连忙叫住了赵燕,她抬起一张苍白的小脸,眸光微闪,犹豫了一瞬才开口道:“我想见容大人。”
——
一路走来丞相府里的每一处角落都被人打理的精致非常,入秋时节了但庭院中依旧有应季的花花草草开的正好,花团锦簇不减分毫。
就连容熄舟书房外的小路两岸也开满了粉白渐变的木芙蓉,遇风摇摆,拂面的微风都掺染着淡淡的芙蓉香,煞是好闻。
……好像就只有自己的那座小破院子寒酸的可怜,啥也没有,白日遮不住光,夜里挡不住风。
过分!这摆明了是只欺负她一个人!
赵燕将阮陶带到门外后特地嘱咐道:“我去里面向大人禀报一声,阮小姐且先留在原地等候片刻。”
“嗯嗯!我知道啦!你快去吧!”
小丫头笑容可掬,乖巧的将双手放在后面,止步于此便一动不动,倒也让赵燕放下了心来入了书房。
里面的摆置很单调,玉石所铺的地面泛着滢滢的乳白色,墙体只有几幅香墨所绘的字画和一架琳琅满目的书柜便无其他。
但踏进了拐角处,便能看到大片的阳光通过半敞的轩窗尽数倾洒而来,光线所落之处,正有一个霁月清风般的少年坐在案前,苍白宛如寒玉却极为修长的手里执着一册蓝皮卷书。
斯人一袭青衫玉冠,安和的不染尘俗。
“大人,阮小姐请见。”
少年的长睫闻声动了动,错落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神情影影绰绰。
“说本官在处理朝政,不见。”容熄舟的语气凉薄,加上他低着睫羽,看不出脸上的喜怒哀乐。
没等赵燕动身,却有一道天真无邪的奶声乍然响起:“看四书五经也算处理朝政吗?”
容熄舟微微侧头,是一个小丫头的脑袋从轩窗外探了进来,正眨巴着一双紫葡萄似的眼睛望着他。
“容丞相怎么可以骗小孩!”阮陶又紧接补了一句,小脸儿皱成了个包子,显然有些生气。
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容熄舟的桌上摆放着一沓史书古籍,哪里像是在忙于公务的样子!
不想见她还随口编谎,气死人了气死人了!
赵燕感受到容熄舟的目光已经移向了自己,刹那浑身汗如雨下,呆若木鸡的从头到脚绷紧了神经。
这小祖宗没有大人准许怎么进来了!!
不是说好让她在原地等候片刻的吗!!
就趁着容熄舟搁下书卷的功夫,赵燕内心已经视死如归的将遗书拟好了,然后念天念地的使劲念着阿弥陀佛。
不过看容熄舟现在的心情,似乎没有想杀人的念头。
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被当场抓了包的慌神和心虚,反倒颇有一番悠然自得的意味:“这就是本官的小义女?前两回没仔细瞧,如今一看……”
容熄舟修长如玉节的手支起一边的脸颊,眼形本就细长,那稍稍歪头笑起来的模样便如同一只狡黠的狐狸似的,但偏偏说出来的话欠了吧唧不招人喜:“当真是丑兮兮的,一点也不可爱。”
阮陶的杏眸不可置信的缓缓睁大,而之“丑兮兮”“不可爱”两个词仿佛化成了利箭,扎的她内心的小人儿千疮百孔喷血万丈。
他是在说她丑吗???
说她丑也不用这么直白明了吧!!!
她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啊!
“容大人是嫌弃人家吗?”
阮陶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咬咬牙,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臂,费了半天劲才憋出了一滴眼泪来:“捡来的孩子别急着丢嘛!大人您再养养看,过不了几日待陶陶吃的白白胖胖了绝对会很可爱的!”
忍!
她忍!
只要抱上了容熄舟这条大腿,她今后在丞相府岂不是能横着走!现在低低头又算得了什么!
容熄舟低笑一声,倒是忽然有了耐心来,半阖着一双墨玉似的眼眸看着阮陶:“那如果你吃了本官的饭届时却长不成那么可爱,可是骗吃混喝?”
阮陶努力营造出的笑脸一僵,有了半刻慌神。
容熄舟喜欢可爱的女孩子?
可据传他从不接近女色,自小连个暖床的丫鬟也没有,难道……
难道他有恋童癖???
齐国法律女子十八,男子二十方才算作成人,所以说她现在应该还被纳入孩童阶段里……容熄舟收养她,不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特殊癖好吧?!
这个荒唐的念头涌上来一时便有些难以平复,她此刻面对容熄舟就好像面对着一头狼似的,心头不发毛都难。
阮陶咽了咽口水,努力不让自己说话打颤:“不会的!我爹爹娘亲都夸我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大人…大人一定也会这么觉着的!”
说完,阮陶举起了一只支撑到有些酸涩的手臂,用着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眸可怜兮兮的望着容熄舟:“陶陶可以进屋说话吗?这里好高,我趴的好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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