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陶戳了戳贺霄的肩膀，伏在他耳旁用着极轻的声音说道：“我说什么来着？凡事不要过早下定论～”

贺霄脸红了，他也是因为一心担忧家人消失不见的遗体，头脑一热，才会下意识觉得阿鱼把他父母的尸首给……

阿鱼面露难色的走向了阮陶，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询问道：“阮姑娘，婆婆刚才跟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陈生…才是我的父亲？”

阮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对她点了点头道：“没错。”

阿鱼没有他们想象中知道了真相后的崩溃和难以接受，她坦然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阮陶用着不解的眼光看着她，“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反应？”

阿鱼失笑道：“那我还要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那都是有人宠着的孩子才有资本做的事，我做出来给谁看呢？丁婆婆年纪大了，我总不能还让她为我操心吧。”

一时间，阮陶的心里五味杂陈，她收回了放在阿鱼身上的目光，望了望林空上盘旋着的飞鸟，久久没有言语。

只听身边的阿鱼似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娘亲待陈生的感情不同。”

她的脸上似释然也似感叹的说道：“娘亲沉入江底的时候，她看向陈生的眼光中没有憎恨，只有浓郁的眷恋和爱意。”

“她到死才知道自己爱上了陈生，但那个时候的陈生，却想让她去死。”

阮陶问她：“那你为什么…还要放火烧死陈生呢？”

“我那时太小了，看不懂娘亲的眼神，一心恨极了陈生，想让他去给娘亲偿命。”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一切，娘亲带着我来到萍城见陈生的时候本可以向将军府中调遣侍卫护着我们，她被关进笼子里的时候也可以反抗，但她选择什么都没做。”

“陈生以为他蹩脚的借口可信度很高吗？他的计划又万无一失吗？其实那都是娘亲自己心甘情愿跳进去罢了，她早就想用自己的命，去偿还她对陈生的亏欠。”

阮陶和贺霄的心中无不为之震惊，他们谁也没想到，他们这些局外人，居然没有阿鱼这个局内人看的透彻。

“我恨萍城的所有人不假，因为他们让我的娘亲背负了“贱人”“荡妇”“不守妇道”这些污秽不堪的字眼这么多年…我听的恨不得撕烂他们的嘴！或者毁掉自己的耳朵！”

阿鱼低低的笑了两声，三分凄凉：“那个刘大娘你想必是知道的吧？她是酒足饭饱后骂我娘亲骂的最起劲的！如今我弄死了她的儿子，也算一报还一报吧。”

阮陶张了张口，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因为她感觉眼前的阿鱼，跟当年被株连九族了的自己是何其的相似。

只是她后来遇见了容大人，还有赵燕…洛淼，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温暖她，可阿鱼不同，她没有资格劝她回头是岸。

阿鱼的真面目暴露在了萍城的百姓眼底，她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丁婆家门口总会有些烂菜叶和臭鸡蛋砸过来。

阿鱼披着一件斗篷，坐在暗角面对着轩窗外那一轮明亮的皓月，沉声问道：“阮姑娘，你们明日是不是就要走了？”

阮陶愣了愣，随之应道：“对，我要去前线，那里有我要寻的人。”

阿鱼将帽子取了下来，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投下了淡淡的影子：“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阮陶皱眉道：“那里烽火连天的太危险了，恐怕会吓着你。”

她轻笑道：“我们都是女子，既然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那不一样，丁婆会担心你的，况且她现在需要有你陪着，你得好好留在萍城照顾她。”阮陶认真的劝道。

“我杀了狗蛋，是萍城的罪人，留在这里只会惹人嫌，婆婆也会受之牵连的，倒不如走了一干二净。”

阿鱼抬眸，央求的目光看着她道：“阮姑娘，求你了，带上我吧。”

阮陶看了阿鱼两秒，随之挑了挑眉，淡淡说道：“阿鱼，你想跟我一起走，是因为前线有顾大将军在吧？”

阿鱼忽然就怔住了，她不说话，就更加证实了阮陶心里的想法，她叹了口气道：“我不管你去前线找顾将军是想报仇还是报恩，反正我是不会同意让你去的，那里太危险了，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随便能去的。”

阿鱼沉默半晌后，又重新扣上了斗篷上的帽子，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了，谢谢阮姑娘的提醒。”

阿鱼既然嘴上都答应了，阮陶就不好继续劝阻，便一蒙被子睡去了。

翌日一早，阮陶只身一人上路了，贺霄的家在萍城，他跟阮陶说自己决定哪也不去了，誓死也要留下来跟自己的家人为伴，并祈祷阮陶一路顺风，早日寻得她那夫君。

丁婆给她塞了些干粮，提醒着她萍城梁兵多出没，须得小心谨慎些。

阮陶一一道谢后，便骑着刘大娘送给她的小毛驴离开了。

萍城绿水青山，蓝天白云，若不是因为百姓条件艰苦，倒也不失为是一道极好的风景线。

走了多久，阮陶便一路欣赏了多久。

直到最后她屁股下面的小毛驴像是抗议般，突然犟住蹄子不走了，阮陶一头疑惑，她挥起小皮鞭抽了抽它的屁股道：“咋了这是？好兄弟咱快走啊！”

那小毛驴哼唧了两声，周璇在原地就是不肯前进一步，阮陶嘴角一抽，拍了拍它的脑壳试探性的一问：“驴兄，你可是饿了？渴了？”

小毛驴又哼唧了两声，算是应了她。

可阮陶看着它脚底下的青草地，暗自疑惑这不是有现成的吃的吗？

她又把视线移向了自己手边的包袱，脸色一黑，心中倍感无语。

她下来牵着驴兄走到了一处溪水边，从蓝色的包袱里又掏出了一块洁白的大馒头，抱着侥幸的心态，象征性的在它的嘴巴前晃了晃。

“驴兄啊，你是吃草的！像馒头这种东西，你大概是不会的吃的吧？”

可阮陶这话刚说完，那一张驴嘴就拱了过来，它居然把阮陶手里的大馒头给叼走了！！

阮陶如遭雷击的愣在了原地，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又看看吃的津津有味的小毛驴，怒火中烧的大吼道：“你这只臭驴！你特么不吃草吃老娘的馒头！你快给我吐出来！你特么给我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