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萍爹带着几人七拐八拐的往巷子的另一边走。

途径几家牙行都直接忽略了过去，见几人疑惑还主动解释。

“公子不知道，这边人牙子不少，但真正干净的没几个。

江南地带花楼多，花楼里的姑娘时间长了身上多少带着些不太好的病症。

患了病的姑娘不能再留在好的花楼，有的会被卖到低等花楼继续接客，有些就会被卖给人牙子再转手卖出去。”

所以他所说的不干净的人牙子手里大概就有这样的姑娘。

百姓们可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进的花楼，对这些染了脏病的姑娘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沈雨醉沉默的点头，有些话是不好听，但还是有道理的。

这些姑娘在花楼里什么样的富贵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

有些更是从小就锦衣玉食的养着，等着长大了卖个好价钱。

哪怕就是落到为奴为婢的下场，这些姑娘也很难学会靠着勤劳的双手去吃饭。

歧视算不上，只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她不想去沾染这些麻烦。

邓萍爹又道，

“不止是这样，这些人牙子多少都是跟拐子们有联系的。

那些拐子说是从北方穷苦地方低价买人，其实很多都是抢来拐来的。

这些人不好掌控不说，万一身后再沾惹个官司什么的都不好说的很。”

沈雨醉不自觉的摸鼻子，当初她的下场差点也就这样了。

不过邓萍爹的考虑不错，她是买人干活又不是买人惹麻烦，还是太平些的好。

“走吧，就是这里。

人牙子叫金二，虽是个莽汉，但手底下的人却大多干净。

哪怕是有那不太干净的，他也明说，不会坑人的。”

金二确实是个胡须荏苒的大汉，见了几人就先问要求，然后就带了七八个妇人出来。

“这些都是普通人家出生的，年纪大了没人买，你们做的活计不在乎这个，就在里面挑吧。”

这人可真是有意思，买什么样的人不该是买家说了算嘛，他倒是敢自作主张。

不知道看帅哥美女长寿啊，她买些花容月貌的美少女回家看着不好啊。

金二大概也是看懂了她的意思，放下手中的名册，

“公子要是想要别的也行，价格上至少翻三倍，要是行我这就给你带人。”

额，其实她也没那么坚持，只要手巧些就行。

沈雨醉也不太懂买人到底该问什么，于是就示意云娘子和邓萍爹去问。

大概也就是问祖籍何方，为何卖身之类的。

邓萍爹见识多，还会问一些特产地理之类的，大概是想确认她们到底有没有说谎。

“邓峰？你是邓峰吗？”

几人中的一个妇人盯着邓萍爹半晌才敢试探着问了一句。

邓萍爹诧异的转头去看，枯瘦苍老，手上全是茧子，这样的女人云娘子和他都是不会选的。

看了半晌才问了一句，

“你是王英家的？你怎么会在这儿？王英兄弟呢？”

王英娘子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邓兄弟救救我们吧，家里孩子生病，我们实在没办法就借了印子钱。

谁知道银子花了，房子也卖了，孩子却还是没救回来。

要债的逼着我们还钱，我们还不起，实在没办法才落得如此田地。

当家的手受了伤根本干不了重活，也没人愿意买他，再过不久就只能去做苦力了，求求邓兄弟救救我们了！”

邓萍爹轻声安抚了几句才跟沈雨醉解释。

王英是他打仗时候认识的兄弟，当时他伤了腿，王英伤了胳膊，两人是同期被放回来的。

早年还有联系，后来他身体不好也不想连累人家就没再上门，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遇上了。

金二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已经带了王英和一个小姑娘出来。

这小姑娘小眼睛塌鼻梁，皮肤黝黑，头发枯黄，实在是长得很是一般。

大概也多亏了这样，不然那些放印子钱的人就不会把她跟爹娘一起卖给人牙子，而是直接高价卖去花楼了。

“邓兄弟，真的是你！”

王英看了看虽然坐在轮椅上却一身新衣，气色红润的邓萍爹。

再看看狼狈异常还沦为货物的自家人，不由苦笑。

“一别多年，这样的见面方式可真是……”

邓萍爹示意他先别多说，转头看向沈雨醉，

“公子稍等，我先把王兄救出来再说其他。

金二兄，他们三个我都要了，请开个合适的价格吧。”

王家三口又是紧张又是激动，隐隐的还有些担忧。

三口之家，可不便宜。

金二看了看三人，在名册上看了一圈，

“也不分开算了，十五两银子你带走。”

王英夫妻年龄都不算小，一个干瘦一个有伤不能干重活，本来值钱的闺女长相又一般，十五两算是个差不多的价格。

邓萍爹转头跟邓萍说话，几个月下来蕾丝坊里最赚钱的就是父女俩，加起来七八两总是有的，但还是不够。

“公子可能预付我们父女几个月的工钱，这是我兄弟。”

沈雨醉让文兰掏十五两递过去，王英家三口对着众人又是一顿磕。

买了这三个沈雨醉就没再买人了，等金二带着邓萍爹把王家三口的卖身契办好，邓萍爹也算是有仆从的人了。

“公子，今日也是凑巧碰上了，但其实我知道公子要买人的时候也是想说这件事的。”

邓萍爹由邓萍推着到她面前，说起了他的想法。

前朝之事不论，自大启建朝以来，不管是西南还是北疆，战事摩擦时常存在。

有战事便有伤亡，像邓萍爹和王英这样能留一条命回来的都是万幸。

但大启那是真的穷，像他们这样只是受伤的士兵遣返费也就二两，死了的大概能给个五两。

这些银子回来还不够治伤呢，加上伤了身体又没什么手艺，大多就是给人出苦力。

要是再倒霉碰上点事儿，比如王英这样的，那下场可见一斑。

沈雨醉敲着手中的折扇，

“你的意思是让我买这样的人来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