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亨利如此悲观的宣言几乎握住了所有倾听者的心脏，甚至让所有人坚定的信心都忍不住动摇。

乔恩不愿意放弃希望，马汀纳兹也不会就因为两句模棱两可的感慨就不知所措：

“总会有希望的，我们不能在半途就自我放弃！”

“那个时候亨利你经历了什么，或许现在会有新的办法可以解决！你懂的，万事万物总在变化，大家一起思考和努力总会有办法的！”

福尔摩斯也紧紧地盯着亨利。刚刚亨利对他曾经的努力的否定，实在让他很在意！如果说这话的是别人，福尔摩斯只会当那是愚人的自作聪明。但是这是亨利，他看清了亨利说这话的时候看这着他的眼神，福尔摩斯哪怕胸有成竹也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当年真的成功了吗？

亨利述说起自己曾经的挣扎：

“我尝试学习商业知识，努力参加原本不喜欢的生意聚会，给家族的生意无数办法！我试着打开新的市场，去非洲搜索新的白糖、黄金、宝石等等的资源产地以及市场；试过更新优化内部管理体系，精简机构提高效率同事提高同等商品的价格和质量竞争力；甚至我拿着当时的世界地图为家族寻找新航路，去古老的东方国家带来茶叶、丝绸和瓷器！”

“我成功了！就像你一样，福尔摩斯先生！我确实给家族带来了巨大的财富收益，也一度摆脱了濒临破产的危机！”

“直到有一天，我参加了一个普通的生日聚会。那是个挤满了上流人物、挤满了生意人的聚会，和所有平凡的聚会一模一样！

和今天我参加的聚会也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我像往常一样，游走于上流社交活动之中，不断为我的生意事业打通关系。一切都是平常的样子，一切都彷佛沿着预想中的方向发展！我坚信着继续这样努力下去一定能将家族拉出罪孽深重的深渊，带入辉煌而充满荣耀的未来！”

“但是我遇到了一个商人，一个经验老辣，眼睛里透着恶毒智慧的商人！那时候欧洲的人们对于名誉和荣誉非常的看重，我想这也是那位充满智慧又令人作呕的商人告诉我真相的原因！”

或许是觉得气氛实在过于压抑沉重，马汀纳兹警探忍不住插科打诨：

“是我的文化水平不够还是听错了？充满智慧的人不应该让人更乐于亲近吗？尽管人性复杂，但通常我们不会把与之矛盾的贬义词加在这样的人身上不是吗？”

亨利点点头：

“你说得对。但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感觉却恰恰来自于无比智慧的头脑！我也是那时候明白，有些人或许真的是生来就是商人！某些天赋真的绝望到没办法通过后天的努力弥补！”

“他告诉我，单靠我现在看似风生水起的生意场，根本没办法真正挽回摩根家族的颓势！或许作为个人这样已经足够优秀，但是一个商业家族需要更多！

要带领摩根家族走向辉煌的未来，必须要看向更广阔的天地，找到真正的大生意！”

亨利说到这里，脸上的厌恶和抵触已经无法被良好的修养控制住了：

“说的多么好听啊！多么像一个老练的商业前辈，看到一个有潜力有干劲的后辈见猎心喜，忍不住提点的情节！

但是你们知道他所说的大生意要怎么寻找吗？

要站得更高，就要把正义、把良知统统丢弃！

用无数的尸骸搭建登高的舞台！

用无尽的血海书写辉煌的未来！”

乔恩有些低落：

“也就是说，仍然没办法摆脱奴隶贸易这个恶魔的邀请？他在劝你继续摩根家族短暂停止的奴隶贸易吗？”

亨利恰好看到了福尔摩斯眼中的挣扎：

“那不是真相，但是你看起来知道些什么？是因为接触过你父亲那充满罪恶的生意吗？你能为大家分享一下你所知道的哪些真相吗？”

福尔摩斯也表现出了抵触的情绪：

“不，那只是最糟糕最令人厌恶的商业活动！我们其实还是有着避开这些事情的可能的！”

亨利没有再照顾大家的情绪和士气：“这也是当年我反驳那个商人的话。但是你猜怎么着？我跑回到家中，仔细审查了自从我接手以来的家族账本，从中找到的蛛丝马迹引导出来的真相残忍得让我足足沉默了三天！”

“原来家族的奴隶贸易根本没有真正停止！家族的收支情况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依靠着这部分流淌着鲜血与罪恶的金子！我满怀着热情和梦想的努力，真正对家族起到的影响甚至不到百分之一！”

亨利好像在某种无法摆脱掉的噩梦中挣扎，表情变得狰狞：

“我真的全力试过了！我真的试过了我能想到的所有办法！

你们知道吗？那成功看起来真的就在眼前！童话里勇士们通过不断努力克服艰难险阻打败恶龙的故事，仿佛就要成为现实！”

“但是事实是，我们眼中所有的童话和美好，不过是有人默默付出所营造的幸福幻象！”

“我的父亲，身为摩根家的家主，为了家族的未来不得不选择魔鬼一般的奴隶贸易！而他为了照顾我从小养成的正义价值观，又不得不一直隐瞒着我，让我以为是自己的努力改变了家族的困境！”

“事实就是这么简单！我那些所谓的努力，不过是可笑的正义游戏罢了！我一直活在家族的阴影之中从来没有真正走出来过！

多么的可笑，多么的无知！”

说完这些，亨利转过头对着福尔摩斯颇有些同病相怜地感慨：

“你说你曾经成功地组织过一次黑暗肮脏的边境交易，但是你真的看到了全部真相吗？哪怕聪明如你这样的天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一个人比得上一整个专业的团队，想要瞒过你做无数的手脚简直没有任何难度！尤其听你说的，你的父亲应该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才对！”

福尔摩斯被亨利一番话弄得无话可说，往日的回忆重新涌上心头，但是现在有了亨利的提示之后，那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之处顿时被放大了无数倍。

福尔摩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一言不发地注视了亨利一会后独自走出了房间。

乔恩的心情也随着福尔摩斯变得有些低沉，但她没有阻止福尔摩斯的离开，也让其他人不必担心：

“他不会有事的。给他一点时间吧，他这样的家庭环境注定是复杂的！”

但是和亨利、福尔摩斯那样所经历的上流家庭接触较少的马汀纳兹还有些不太理解：

“我不明白！如果事实是你所说的那样的话，那就意味着我们现在手里的物资是完全无足轻重的吗？我们的计划之中难道不就是利用和引导了资本家的贪婪，让庞大的资金力量都投入到防空疫情之中？

现在我们开办的医疗物品制造工厂，手里拿到的这些新鲜出厂的物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到底是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