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就这么定了下来，那个年代的姑娘小伙们成婚都早，也都是听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穆眉有福气认识自己未来的“夫婿”，并与其算是两小无猜，已然是一种福气。李家和穆家也因为两个年轻人有了一份更加深厚的渊源。

就这样，他们度过了一段安稳而快乐的美好时光。

.2.

然而好景不长，前线战乱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闭塞的小村庄上。

一天，红军一个小分队经过村子，红军战士们中有几个有伤在身，打算在这里小住片刻。休养身体的战士们带来了外界最新的信息。

日本军的侵占使东三省彻底沦陷了，老百姓生灵涂炭，人人岌岌可危，我们的国家和民族遇到了最危难的时刻，一个个热血男儿们都投身到保家卫国的事业当中。看着衣衫褴褛却无比坚韧的战士们，听到外敌对我们的欺辱和凌厉，村中血气方刚的壮丁们纷纷应征，誓要跟随红军踏上保卫国家的道路。

不要说男儿郎，就连眉子也特别想跟着大部队前行，哪怕去当个战地护士，只要是为国家做一点贡献。但母亲离世，家里弟弟妹妹尚小，老父亲日渐年迈，她实在是有万般不舍，也就打消了跟着红军上前线的念头，但心中的这团火也悄悄地被点燃起来。

近日，眉子隐隐觉得心口闷的不舒服，她自己只觉得可能是天气闷热使然，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情郎。眉子深知充满热情、年富力强的李哥哥一定会去参军，她纵然有着万般不舍，却又对这样的行为感到自豪和骄傲，就这样被矛盾充斥着，小小的眉子竟然好几个晚上都在失眠，每当失眠她就心悸不已，心脏都要跳出来的感觉，自己的情郎上战场，就此一别何日才会再相聚？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一家未来的日子会怎样？在小小的姑娘心中终是一片迷茫。

还是迎来了这天，这天晚上，李哥哥走到穆家，见先生在门口抽烟，问了声：“先生好。”

先生抬眼看着眼前的男孩，一眼就明白了男孩的心思，顿了一下，问道：“定好了？”

“先生，定好了！”

“眉子在里屋。”

不一会，两个年轻人走出大门，眉子向穆先生说：

“爹，我和李哥哥说说话……”

穆先生摆摆手，示意同意，看着两个年轻人远走的背影，穆先生深深一口叹息。内心不断地呐喊着：“战争呀，你让世间多少妻离子散、生灵涂炭！战争啊，你何时才能消亡？”

.3.

“李哥哥，你们要走了么？”

“国难当头，男儿为国为家出征势在必行……”

“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一早。”

李哥哥的话音很轻，却坚定无比。眉子万般不舍涌上心头，不知道是因为最近经常心悸还是真的因为与李哥哥的离别确实让自己心痛不已，眉子不由得用右手捂住疼痛难耐的心口，喃喃道：

“哥哥多保重，眉子在家等待胜利的那天。”

李哥哥怜爱的看着眼前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犹如望见一滩春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四目相对之际，多少甜言蜜语都溢于言表，两个年轻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紧紧相拥，不需言语“我等你”，这份坚定已传达到彼此的心中。李哥哥知道这一别也许就是永别，为革命战争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他已势在必行，但他没想到这不是他的最后一次，而是眉子的……

.4.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亲人们都纷纷前去送自己的儿子与红军部队出征，穆先生仿若一夜未眠，依旧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每当有一个个小家庭走来，穆先生就站起身向准备出征的孩子们和家人挥手致意，孩子们经过穆家都会向先生深深鞠上一躬，穆先生铿锵有力的点头回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来了李家，李大叔和婶婶携着三个儿子，其中李哥哥和家里的三兄弟都要随着大部队远征，李家婶婶一直在摸眼泪。

李哥哥来到穆家门口，深深鞠躬，抬眼向里望去，未见眉子的身影，却跑出个小英子，一把抱住李哥哥的腿，撒娇道：“李哥哥，要飞高高。”

李哥哥抱起小英子最后一次抛向天空，逗得小丫头咯咯直笑。穆先生接过英子，李哥哥想问眉子在哪却欲言又止，定顿许久，向穆先生说道：“先生，等我回来！”

穆先生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他明白这句“等我”是对谁说的，也明白眉子是不愿承受这份离别才不现身的。望着李大叔一家远去的背影，穆先生紧闭双目深深吸口气，再睁开双眸，中默念：“只求世间朗朗、山河无恙。”

.5.

眉子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又睡到了夕阳西下，每每英子去唤姐姐都不见姐姐动弹，哥哥和爹爹都说让英子不要扰了姐姐的心神。

一整天了，眉子滴水未进。傍晚，小英子实在按耐不住寂寞，趁爹爹和哥哥都不注意，偷偷爬上炕头轻轻唤姐姐。只见姐姐安然的盖着被子，依然悄无声息，小英子伸出小手去拉姐姐压在被子上纤细的手，一股寒意从英子的指尖传到心里，这个感觉仿佛和几年前摸到母亲冰冷的双手的感觉如此一致，小英子失了心智般爆哭起来，惊了门外砍柴的穆斌，慌忙跑进屋，他看到眉子依然平静的躺在炕上，英子跪在姐姐旁边大声的恸哭。

穆斌冲上前，看着眉子娟秀却毫无血色的脸庞，仿佛明白了一切，他口中大叫着“姐姐，爹爹……”腿却动弹不得半步。

门口抽烟的老父亲闻声赶来，看着这个场景脑袋仿佛受到一记重击，震得生疼。他慌忙走到炕边，看着犹如睡着般的眉子，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一切，穆先生颤抖的手指轻轻抚向酷像爱妻爱琴的眉子的唇边，气息全无，老父亲的双手不住颤抖，紧紧的搂住一双儿女，脑海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