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斌哥，还在看？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俞卯把茶杯放在床边的小书桌上，柔声问道。

“哎……差的太多了！”穆斌放下手中的账本，双手轻轻揉搓生疼的太阳穴，不禁无奈的叹气道。

“需要很多钱么？乡下的地和房子都买了也不管用么?”

“哎，俞卯啊，咱们在乡下本身就没多少地，加上现在国家都提倡‘公有化’了，这些东西都值不了几个钱，再者说来了镇上咱们租这间小民房也要些开销，一来二去，真就没多少了。”穆斌闭着眼叨念道。

“斌哥，跟你合伙的老杨家是不是也能投入些资金？”俞卯万分焦急，也帮着出谋划策起来。

“老杨家三兄弟也投了些钱，但他们主要是支持‘制粉’这门手艺，他们家祖上三代都是做粉条的，经验是有的，但资产，哎……一言难尽啊。”穆斌眉头轻蹙解释道：“其实我跟杨家三兄弟是在城里就认识的，他们的父亲跟咱舅爷丁万里是相熟，本要一同在城里开个粉条厂，奈何城里的大环境不允许，他们就回乡了。我跟他们说了我自己的想法，也是咱们之前也讨论过的，就是我们完全可以把村镇的原材料和劳动力优势利用起来，在小地方把厂子搞起来，成本要比在城里低很多，并且另辟蹊径没准还更有优势。他们主要负责出技术，我负责招人和管理，共同把厂子搞起来。前期准备工作做得都还可以，就是资金确实是个大难题。为了提升产品效率光靠纯手工肯定是不行的，但想要进口一台机器设备就需要资金，又绕回之前的问题了……”

“斌哥……那之前你提的给俞卯相的那门亲事……你……还打算么？”俞卯想到前几日穆斌跟她说起的解燃眉之急的办法，犹犹豫豫的问道。

“俞卯，你也知道，我现在就英子一个亲人了，我也不愿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但凡有一点办法我绝不会牺牲她，但现在……现在我确实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俞卯听着穆斌的话，看着他俊朗的双眉因为发愁而紧锁，内心无比心痛。但想到英子要为了厂子的资金牺牲掉自己的幸福，不免也感到于心不忍，一时间也满腹心事，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今早听到你也试探妹子的话了，她自己完全没有准备，这件事儿还得你帮忙多试探试探，我也去跟张大叔家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拖上一两年，让英子把小学念完，毕竟上学是她最大的心愿。”穆斌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是啊，英子最想做的就是读书，她说上完小学还想去上中学，然后一直学习……咱怎么都想办法帮她把这个心愿完成吧，你跟张大叔好好说说，好歹把小学念完……”俞卯轻声说道。

“是啊！”穆斌喜欢跟俞卯聊天，她简直是他最好的倾听者，不论他说出什么想法在俞卯这总能得到回应。穆斌突然紧紧攥住俞卯的手，回头用炙热的目光仰望她的双眸。

俞卯望着那双她深爱的朗目，瞬间读出眉宇间的含义，不由得内心一颤，不自觉地做出一个双手轻轻抽离的动作，动作很小但也让穆斌感觉到了，他猛地一颤，仿若回过神般松开妻子的双手，喃喃自语道：“这个节骨眼儿上，要什么孩子？有了孩子拿什么养？”

随即拍拍自己的脸蛋，继续埋头到账本当中。

.2.

张大叔坐在家中木制太师椅中，正端起茶杯饮茶，见穆斌走进来，不慌不忙的品上一口，慢慢悠悠的打着招呼：“来啦！”

“张大叔，您早啊！这么早惊扰您老实在是不好意思！”穆斌客道的打着招呼，实则都快中午时分了，说“早”真是有些过分。

张大叔显然对这样的客道很受用，他微笑着端起茶杯，再品一口，随手点点旁边的座位说道：“斌子，别客气啦，坐吧！过不了多久就是一家人啦！看你来我就放心了，这事儿肯定是想通了！”

穆斌在旁边的客椅上坐下，尴尬的揉搓着双手，陪着笑脸说道：“对对，张大叔，您说的对，我觉得咱们能成为一家人是我们家的荣幸。”

“哈哈，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婆娘和我家老二多喜欢穆英这孩子，我们家二娃跟你们家穆英在一所学校读书，穆英学习好、品德好，老师们都把她当成全校的标杆和榜样，我家二娃这才刚入学就欣赏到不行，每日里回家就是‘穆英姐姐怎样怎样……’这回她作为高年级的代表还给我们家二娃辅导功课，成了他们班的辅导员，二娃更是把穆英姐姐的话当成圣旨了，比我们爹妈说的管用太多了。你大娘还请穆英回家来给二娃补习，一来二去，真的是把她爱的呀！不过你家大娘也说了，要是嫁给我家老大就别读书了，英子年纪大了也该结婚了，结了婚就相夫教子吧，别再折腾那些有的没的了。”

“您说的是，我也在跟英子商量这事儿，您看能不能再晚上一年？没准半年就行！英子学习成绩好，前三年把四年的课程都学过了，老师说再过半年跟着毕业生把毕业考试考了，要是通过了就可以毕业，那毕业了也算了了我们爹一个心愿，那时在成亲也不算晚，您说呢？反正从现在开始准备婚事，怎么也要大半年的时间了。”穆斌陪着笑脸继续说道。

“那也行，不过之前听英子给二娃补习的时候说起来她可能会留校当老师，还要边工作边继续读书，这个你可得跟你妹妹说好了，嫁到我们家就没必要工作了，好好照顾好我家老大，开枝散叶才是大事！”张大叔边说边随手拿出一张绿底蓝字盖着红印章的支票。

穆斌边接过支票，边应和着：“您说的是！女孩子么，有点知识文化就可以了，主要职责还是在照顾家！”

.3.

寒冬的冷风吹的人瑟瑟发抖。穆斌裹紧大姨，迎着寒风走去，拿张一同被裹在怀里的支票如同一把尖刀般深深的扎着穆斌的心，这句话在他内心不禁一遍遍哀鸣：“穆斌啊、穆斌……为了这点钱，你算是把你妹妹卖了！你的良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