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是一个周末，不用上课的穆英跑到哥哥和嫂子家蹭饭，俞卯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与穆英一同坐在饭桌边，一边唠着家常，一边等穆斌回家。

两人正聊到兴头上，门“咣当”一声巨响中断了两人的谈话。穆斌怒气冲冲的从门外走进来，一见到英子，穆斌便怒不可遏的大喊起来：“我说穆英，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我？我做什么了？”穆英毫不示弱，站起身扬起下巴，直勾勾的盯着哥哥的双眼。

“哎！气死我了！”穆斌狠狠地拍了一下饭桌，气哼哼的坐了下来。

俞卯自打认识穆斌以来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她分外奇怪，平日里做什么事情都是不疾不徐、平平稳稳的穆斌，今日里是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才如此愤怒。俞卯给穆斌递上一杯水，柔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咱们跟英子好好商量。”

“商量？商量个屁！你自己问问她都做了些啥？”穆斌气愤的喊道。

“你也没跟我商量过呀？是你先做出不合情理的事情，我才出此下策的，对不对？要不是卯姐告诉我，想必我成亲那天才能知道真相吧！”穆英毫不示弱，愤怒的据理力争起来。

穆斌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是好，但愤怒的神情溢于言表。

俞卯转向穆英，焦急的询问道：“英子，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卯姐姐，我去找那个张家大少爷把婚约要回来了，他的母亲来学校也找过我，经过我俩一番交涉，她最后也讲不出什么道理，也就默许了我们解除婚约的事儿。”

“啊？”俞卯显然是被眼前这件事儿给惊到了，她望向丈夫，穆斌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坐在桌边，气哼哼的望着眼前的碗碟发呆。

俞卯继续追问：“张大婶也去找你了？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对，她来学校找我了，无非就是些老生常谈，让我识相一些，赶紧完婚。我就跟她说我和张大少爷没有感情基础，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可靠的，并且我现在没有成亲的打算，我得先完成学业。然后张大婶就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读那么多书不还得嫁人。我就回复了一句‘此人非彼人‘。”

俞卯听闻，不用想都能知道张大婶有多生气。她慌张的望向穆斌，只见穆斌紧咬牙关，额头上的青筋仿佛都要爆裂开来。

“张大婶有些生气，就说我们不守信用，说好的事情不能反悔。我说你们没有凭据，并且现在是新时代了，即使有所谓的’婚约‘也不能逼迫现在的年轻人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如果张大叔和大婶有什么异议尽管来找我，我们可以一起去民政局、妇联、甚至是去镇政府找相关人士评评道理。张大婶没说什么就走了，后面也没再来找过我。”

穆斌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大发雷霆起来。他手拍桌子一跃而起，大喊道：“穆英，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三言两语就毁掉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我们的厂子指着张大叔的钱来救命呢，现在彻底功亏一篑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彻底完蛋了！”

“哼！”穆英冷笑道：“哥，你总算是说出心里话了，说到底咱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你为了钱就能牺牲掉你妹妹一生的幸福。你说我毁了你多年的心血，而你呢？你这个举动会毁了我一生啊。”

“我……我也不说要你马上嫁，如果……如果我的厂子效益好，到时资金周转灵活了自然可以把钱还给张大叔，到那时你不也自由了？”穆斌突然没了底气，言语怒气少了一半，却多了些许犹豫。

“哥，张家现在是在催婚，你说资金周转灵活，那时候是三年？五年？还是八年？十年？那时候我还怎么自由？再说了，哥哥，张家大少爷的情况你真的是不知道？还是为了你的事业而不愿知道。”

穆斌被穆英问的一时语塞。

穆英继续说道：“哥，不是我说，你的心中只有事业事业事业，你牺牲的不仅仅是我的幸福，还有周围很多人的生活和幸福，比如你的妻子俞卯——卯姐姐，你自己好好说自打与卯姐姐结婚开始，你对她的关心有多少？你对这个家的关心又有多少？人应当有自己的事业，但不应该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与其如此，我看尽早黄摊了到是种解脱……”

穆英的话句句在理，却又重燃起穆斌的怒火，他不能也不允许别人半点诋毁自己苦心经营的事业，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没等穆英说完，穆斌大喊道：“滚，你给我滚，从今往后我穆斌就没有你这个妹妹。”

.2.

夜深人静，睡梦中的俞卯一个翻身，手掌被硬邦邦的床铺硌得生疼，她睁开朦胧的双眼，见床的另一边空无一人，俞卯慌忙起身向屋外走去。

卧室外，借着屋外微弱的光亮，隐约能看到小小的客厅窗边矗立着一个黑影。俞卯感觉到那是自己爱人的背影，她默默上前，轻轻拉住那双因为劳动而日益粗糙的手掌。

穆斌轻轻转头，叹息道：“卯，我也知道用英子的聘礼来办工厂，这个做法很可耻，但是我现在真的想不出其他办法。杨家兄弟见效益不好要退出，幸好这么长时间里我已经偷学到了他们做粉条的手艺和配方。可没有了他们的支持等于我自己要挑起整个工厂，你说我这个厂长当得，搞管理、搞生产、搞市场、搞销售，现在弄到连机器坏了都要亲自上阵来维修，可到头来怎么样？效益不行，照样一团乱麻。现在整个社会都在疯狂而激进的发展工业经济，而我认为乡村也应该是可以发展工业经济的战场，但偏偏越来越多的农民守不住耕地，大量人口向城市涌入，我们厂就成了最尴尬的存在，虽然我们厂在村里、镇上乃至整个省打出了名号，但资不抵债的现状却完全无法通过正常的企业运作来缓解，这到底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穆斌把俞卯的手指攥的生疼，他愤怒的一遍遍询问到底该如何是好。站在旁边的俞卯对企业运作一窍不通，但在心态上，她甚至比穆斌还要焦急。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穆斌快乐的人，她多希望能帮上爱人一把，但此时此刻却如此无助、如此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