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头子，快醒醒，你听听，是不是隔壁女娃的声音？”夜半三更，邻居大娘拍打着身边熟睡大爷的手臂。

“啊，女娃好啊！好！”大爷迷迷糊糊嘟囔着。

“好好，好个屁，快起来啊！快去救人啊！”大娘一阵怒吼，这才把大爷从睡梦中唤醒。

大爷眯着眼仔细一听，果然听到有人在喊：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声音时虚时实，也不是分外清晰。

大爷迷惑的跟老伴儿说：“是不是刚搬来那个女娃啊？咋还叫救命呢?进贼啦？”

大娘腾的坐起身，恍然大悟般拍着大腿大喊：“不好不好！孩子要生了！快，快去找稳婆白妈妈，我到门口守着去！”

.2.

都说女人生娃就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这话真是完全没错，英子真切的体会道了什么是生不如死、什么是刻骨铭心。

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压得英子喘不上气来，疼痛的频率愈发密集，实在是没有办法起身、下床、唤人，她感觉自己就在“呜呼”的边缘，实在没办法，只得在疼痛平息的空挡喊起“救命”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呼唤：“姑娘，别慌，你这是要生了，你大爷去找妈妈来了，一会儿就好了，别慌别慌。”

“妈妈？我要见妈妈了？”英子内心一阵翻涌：“我这个没有妈妈的人终于要见到妈妈了？”立马悲从中来，断断续续的呢喃道：“妈妈，我想见妈妈！”

又过了许久，也许并没有多久，总之此时的每分每秒对于英子来说都是煎熬。门口响起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随即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女声：“姑娘，别急，妈妈来啦！”

这一句话勾得英子不知从哪来的气力，使劲全身力气爬到门边打开门，抱着眼前的“妈妈”放声大哭起来。

稳婆慌忙喊道：“姑娘，不能使劲儿哭，哭就没劲儿了！使不得、使不得、不许哭！”

她一面搀扶着英子上炕，一面指挥若定，让大爷大娘统统参与到稳婆指挥得一场大战中。

.3.

在稳婆、邻居大爷和大娘的帮助下，孩子可算是出生了。随着孩子从体内“滑”出来的瞬间，英子只觉得浑身舒爽，全世界都又重新清亮起来。

“女孩、女孩，是个姑娘。“白妈妈欢呼道。

整整折腾了一晚，天色确实已蒙蒙发亮，英子欣慰的长舒一口气，闭着眼睛大口的喘息着，还没缓过神儿就被白妈妈焦急的召唤给唤醒过来：

“姑娘，姑娘，这……这……这孩子不好了！”

英子腾的睁开双眼，顾不得周身的疼痛，强忍着撑起身子，带着哭腔慌张的问道：

“您说什么？白妈妈您说什么？我儿怎么了？”

“这……这孩子不哭啊！这孩子……莫不是活不了了？”白妈妈拎着婴孩儿的腿拍着孩子的屁股说道，话语中全是沉重。

英子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这下又放入跌进了地狱里，整个人完全崩溃了，她从炕上跌落到地上，跪在地上不住的哀求着：“妈妈，妈妈，求求你，求你救救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吧！”

“姑娘，姑娘，快起来！身子虚不能着凉！”白妈妈把孩子平放在炕上铺好的白布上，一手拉起英子，沉重的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白妈妈，怎么个医法？求求您救救孩子。”英子抓着稳婆的衣袖唤道。

“孩子，针在哪？有没有针？”

“针、针……”英子口中念念有词，整个人慌里慌张爬向炕尾，从一个圆形的编织盒中翻出两根缝衣针递给稳婆。

稳婆把针投入热水中简单消毒，手持银针，面色凝重的走向刚出生的婴儿，此时的小婴儿瘦弱如一只只有皮没有肉的猴子，憋得全身发紫，面目可怖。

稳婆声音凝重的对英子说：“姑娘，我只有放血这么一个办法了，咱们只能试试。你看孩子如果十根手指都放了血还没哭就没救了，你就节哀吧。”

英子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她狠命地按着炕沿才没有摔倒过去。英子面色凝重的看着白妈妈把手中的银针扎向孩子细嫩的手指：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每一只小手指都冒出鲜红的小血柱来……直到第四根，随着孩子一生响亮的啼哭，白妈妈的面色终于舒缓下来。

英子支撑炕沿的手一软，整个人跌回到炕上，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庞不住流淌：“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感谢老天，感谢妈妈……”

.3.

大半个月后，收到喜讯的何文总算出现在英子和大女儿面前时，英子抱着丈夫失声痛哭，生产那天所有的苦难，孩子生病这几天所受的精神折磨一股脑的化作委屈的泪水，喷涌而出。

何文搂着妻子的肩膀，看着怀中弱小的女儿，由衷的对英子说：“英啊，你受惊了，受苦了！你辛苦了！母亲伟大啊，我心疼啊！”

听着何文略显笨拙却十分真诚的话语，英子不由得内心一暖，破涕为笑：“孩子平安就好！快来看看，这几天放了血后孩子好很多了！出生时候那个小啊，现在也涨起来点肉了，看看你闺女可爱不？”

英子一边说一边把怀中的婴儿凑向何文，何文含笑低头细细端详，由衷赞叹：“那还用说，那可是我的宝贝闺女，你看着鼻梁子，未来一定是个大美人儿。赶明儿有了弟弟这妮儿一定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姐姐。”

“怎么？生了女孩你不乐意了？”英子不悦道。

“哪能，哪能。”何文这才注意到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想要儿子的小心思，觉得在这个时候说这个话甚是不妥，慌忙打哈哈道：“我现在最欢喜的就是千金降临我家门，英啊，咱们给宝贝闺女起个名字吧！”

英子说道：“我就希望咱闺女未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名字里取个‘乐’字吧。”

“嗯嗯，‘乐’字甚好！何乐、何乐，何乐而不为？“何文赞许道，一遍边念叨一边思索着，突然灵光一现：”就叫何珊乐怎么样？孩子来世遭罪了，咱希望她未来不急不徐，轻盈舒缓，珊珊然然，平安快乐，怎么样？“

“真好！就叫何珊乐吧！”英子拍手称赞，随即低头望向襁褓里的婴儿，轻声唤道：“珊乐，珊乐，你听到妈妈和爸爸的召唤了么?”